丝竹声起,两排着翠绿色罗衫的歌舞伎自殿后手持绿色枝条娉婷而来,忽而远远笛声响起,那摇曳于灯光下的身影踏着笙歌袅袅娜娜,空竹之声清新如洗,那身影纤腰轻身,绰约闲摩,随着婉约轻快的乐声起舞,正是阳春三月,碧柳成行,翠群摇曳。仿佛为着厚重而高贵的夜宴加入一丝清爽的气息,那身影跳至殿前,众人一看,原来这领舞的便是麑尘了。
刘彻本就心想这领舞之人纷飙若绝,似是一派明媚春光洒入深深宫闱之中,一看是麑尘,内心更是有万分喜爱,不禁拍手称绝。
麑尘边舞边吟:“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浴风。君若湖中水,侬似水中花,相亲相怜,浴月弄影。”
轻歌曼舞,气韵空灵,在座之人无不惊叹。
麑尘又歌:“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麑尘望向刘彻,刘彻报以深深微笑,两人在云转飘忽的旋律中眉目传情,眼中只看得到彼此。
再看太子刘据,双目紧盯麑尘,眼中看到的是瑰姿诡起的踏春的痴情少女,他眼睛中闪过一丝激动、惊喜和赞叹,侧过头看到父皇眼中满满的爱意,他明白了,这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子,对呀,面对这样一个纯真烂漫的女子,有几个男人会不对此动心呢?
刘据正想着,众人皆拍手称赞,这才回过神来。
麑尘拜谢谢幕,刘彻走到殿下,执手麑尘:“没想到,赵充衣给朕带来了满目的江南春色,真是婉转清丽呀,好好!”
“谢皇上夸奖,麑尘不才。”
“来,你就坐到朕的身边来。”说着,拉起麑尘往殿上走去,那秋婕妤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麑尘跟随皇上快走至殿上,抬头欲向卫子夫行礼,看到了坐在卫子夫旁边的刘据,内心一颤,惊讶地合不拢嘴。
刘彻看麑尘有些惊讶的表情,说:“这便是太子了。”
麑尘赶紧施礼道:“充衣见过太子殿下。”
刘据起身回道:“请赵充衣安。”
两人四目相对,似有万千话语,却彼此没有一言,互相望了一眼,便各自落座了。
随后,卫子夫说道:“咱们大家热闹一下,行个酒令可好呀?”众人皆玩性很高,玩的不亦乐乎,刘彻跟各宫夫人们做投壶游戏,嬉戏玩闹了一番。
赵麑尘一点玩性也没有,只坐在那里,随身附和罢了,她看众人玩得起劲,便对青奴说:“我只觉头脑昏沉,出去透口气。”
青奴说:“充衣,你看到那谁了吗?”
“今日不便说这些,我看到了。”说完,便遣身悄悄离开,来到殿外的花园中,吹着夜时的春风,醒醒酒气。
一阵暗香浮动,月朗星稀,麑尘想到刚才皇上那双饱含深情的双眸,不禁觉得这次的夜宴真是惬意,除了自己不胜酒力,一切都那么美好,真想将眼前的良辰美景印刻脑海,铭记于心,就算此时只有自己在这园中感叹,也是值得了。她念及此,一时兴起,随口吟诵:“湛湛露斯,阳不晞。厌厌夜饮,不醉无归。”
正欲接着说下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湛湛露斯,在彼丰草。厌厌夜饮,在宗载考。”
麑尘回头去看,十分惊讶,跪拜在地:“赵麑尘见过恩人,没想到是今日的机缘让麑尘能够有机会亲口对恩人道谢,谢恩人那日救命之恩。”
“赵充衣快快请起,那日小事,何足挂齿,今日见得充衣的踏歌之舞,惊为天人,也知充衣的身子没有大碍,我也就放心了。”刘据赶忙扶起跪倒在地的麑尘。
麑尘抬头一笑,两人目光相遇,在交集的瞬间,电光闪过,两人赶紧将目光避开,麑尘站起后,急忙后退,刘据一见,恐是自己失了礼仪,匆忙将搀扶麑尘的双手收回。
麑尘见有尴尬之状,遍说道:“没想到救麑尘的恩人是太子殿下,麑尘真是福气。”
刘据看着她笑了笑:“我那日正巧去给母后请安,雨太大,走了近路,刚好见有人落水。”
“那日,我是为了看锦鲤不巧落入水中的。”麑尘有些不好意思。
刘据什么也没说,却顿时觉得这个眼前一身碧绿罗衫的充衣比宫内的其他女子可爱了不少。
“充衣,充衣。”青奴自殿前而来,“充衣,何良人马上要开始表演了,皇上叫咱们都回去呢。”
青奴小跑过来,见到刘据和麑尘在一起,有些惊讶:“见过太子殿下。”
刘据示意平身,对麑尘说:“充衣,那咱们且去欣赏歌舞吧。”
露浓一身粉色束身软罗衣,配以五色彩髫,柳眉彤眼,煞是美艳。环佩叮当,琴起筝鸣,做“桃夭之舞”,无比冶媚,在场众人也看得如痴如醉。
只有刘据倒是并不十分在意的样子,好像有其他心事。
舞毕,刘彻鼓掌,对卫子夫说:“皇后有德,这后宫中藏龙卧虎,你看,何良人的舞也真是令人称快!好!好呀!”
卫子夫面带笑意,点头称是。随后示意何露浓退下,露浓看了看卫子夫,没有退下之意。卫子夫很是诧异,以为露浓没有看到,又示意云墨摆手,哪知何露浓跪倒说道:“皇上,浓儿不仅善歌这桃夭之舞,还善一舞曲,不知皇上是否有雅兴观赏?”
“噢?还有什么舞?朕倒是要看看,比这桃夭更加妩媚的?”刘彻突然来了兴致。
露浓对两旁的乐师们使了使眼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露浓随着节奏缓缓起舞吟唱,“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卫子夫立刻紧张起来,想示意露浓不要再唱下去,其余知情的各殿夫人们,有的紧张,似是害怕什么大事发生,有的窃喜,期盼有些大事的发生。再看刘彻的脸色,由喜转阴,竟渐渐有些愤怒之色。
只是露浓未曾觉察出这一切,麑尘见皇上脸色突变,急切地想让露浓停下,此时露浓以为皇上酣兴未减,越唱越有劲,正手**集,舞得正欢时,刘彻一拍桌子:“好啦!够了!”
吓得露浓呆立原地,手足无措。
卫子夫赶紧说道:“何良人不知情,望皇上息怒。”
露浓见状,匍匐在地:“皇上息怒,不知浓儿做错了什么?请皇上明示!”
刘彻微闭眼睛,忍住怒气:“朕一晚上的好兴致,都让你个何良人给败坏了!”
随即睁开眼睛,下殿来,走到露浓身边:“自今天起,你就禁足三个月,以示惩戒,朕这段时间也不想再去披香殿了。”
露浓此时,只看到皇上的脚,她满眼泪水,甚至连皇上远去的背影都没来得及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