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自殿外匆匆进来,身后跟着不知何时出去的乔婕妤。他看到朱砂正欲用手拉住麑尘的胳膊,大喝一声:“你个大胆的奴婢!秋婕妤!”
秋婕妤看刘彻火气冲天,花容失色,立即跪下:“臣妾管教不严,皇上息怒。”
那朱砂看到主子一扫凌人的气势,感到事情严重,随即跟着主子跪了下来。
刘彻快步走到麑尘身边,扶起她,麑尘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刘彻的眼睛,刘彻拉下麑尘的衣袖,他看到,那如藕玉般的手臂上是一点耀眼的丹红,他知道,这是他的麑尘。
刘彻拉着麑尘走出殿外,皇后欲言又止,刘彻停下来,头也不回地对皇后说道:“皇后,今后凡要入宫的女子都用上这守宫砂吧。”
卫子夫微微屈膝,留给她的,是一个无比冷漠的背影。
她转过身来,看着那个瘫软在地上的吊眼奴婢,咬着牙关淡淡地说道:“绮兰殿的主子呢?”
霍美人瞟了一眼皇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说道:“皇后娘娘处罚了这不长眼的卑贱奴婢吧,臣妾确不知情,不然早就将她的狗嘴撕烂了。”
“好了!”卫子夫坐下来,觉得头晕目眩,“将这奴婢拖出去掌嘴吧!”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散了。
秋婕妤待众人散后,走到卫子夫面前,小声道:“娘娘,今日之事,您怎么看?”
卫子夫抬起有些疲惫的眼睛:“我们本想借刀杀人,没想到赵麑尘冲了出来,我们差点伤着自己,你说,我怎么看。”
“都怪安处殿的那个主,趁我们不注意,竟然去给皇上通风报信。”
“怪不得她,今天你没看出来,即便今日我们想对付尹良人,赵麑尘的办法也会救了她。哼哼,这宫中正值妙龄的女子是越来越多了。”
“皇后您掌管后宫四十年,太子又是您的亲骨肉,安心吧。”
“我倒是想安心,遥想当年在平阳公主府邸中第一次见到皇上的情景,遥想我们当年的你侬我侬,我就不能安心。你去吧,我想静一静。”
拂烟跟在乔婕妤身后,看四下无人,问道:“婕妤为何要去帮那与我们素无来往,又是刚刚晋封的赵充衣解围?”
乔如烟望着幽径的一抹春色,停顿了一会,问道:“拂烟,你喜欢眼前的这明媚春光吗?”
拂烟向前看了看盛开的芍药,又仰头望了望天,说:“婕妤,我觉得今年的宫中的春天特别美。拂烟可有说不出的喜欢呢。”
乔如烟看着拂烟,笑了笑:“你喜欢这春色,是因为眼前的一景一物抓住了你的心,你的心被抓住了,又怎会对这春色不动情呢?”
“拂烟愚钝,那日,皇上在婕妤手上写的是否与这有关?”
“我的拂烟果真了得,皇上那日在我手上写了‘情’字。这‘情’是千古难解的谜题,但说起来也简单,左边一个心字,动了心,才是情,右边一个青字,对青葱美好的事物动了心,就有了情,如果是由这眼前的曼妙美好想到了珍惜这眼前的美景,你说用情是不是够深呢?”
“婕妤分析得精妙!也就是说,皇上现在是对她赵充衣动了情,所以咱们婕妤就对皇上喜欢的格外珍惜,对她另眼相待啦。”
“唉,我是陪着一起惜春,不是春色,就不必去争,能体贴这爱春人的心,也就足够了。”
“婕妤最是知书达理,得皇上心的。我只是替婕妤不值,何必为他人做嫁衣裳呢?”
乔如烟折了根柳枝,说道:“拂烟可看到,今日赵充衣点上守宫砂后,那手臂的颜色?”
“奴婢看得清楚,还是有个红点呢!这不就证明赵充衣还未侍奉皇上?真是让人奇怪呀?”
“这有何奇怪?尚未侍奉皇上,就有了现在的荣宠,位分比那天天侍寝的何良人还高?你说,这份情意可算厚重?”
拂烟默默点头。
皇上把我拉出来,只看了看我,就走了。我是否今日太过惹眼,就不该站出来用什么守宫砂?可是,如若不然,那静好难逃被诬陷的厄运,这样,尹姐姐不也难辞其咎吗?不,我不管别人如何,为了救尹姐姐,我也要试一试,赵麑尘,你今日这样做是对的。
“充衣在想什么呢?我们快些回殿吧,这天怕是要下雨了。”青奴跟在赵麑尘身后,轻轻说道。
“噢,青奴啊,我今日有些烦闷,你先回吧,我到前面的碧莲池畔转转。”
“那青奴现行回去给充衣准备些点心了,充衣自己小心。”
告别青奴,麑尘自己一人边走边看,来到了碧莲池,只见池中碧波荡漾,池中锦鲤游动,煞是好玩。
“姐姐,姐姐!”
麑尘抬头一看,是露浓,便挥手:“在这里,妹妹,自打我又回宫中,我们姐妹可是好久没单独见面了。”
“可不是嘛,今日在椒房殿,可是为姐姐捏了一把汗呢。妹妹无能,不能替姐姐解围。”
“呵呵,没有妹妹解围,姐姐现在不好好地站在这里。”
露浓心中有说不出的不快,对,如若不是皇上给你解围,今日如何,还很难说呢!露浓随即话锋一转,指着一池锦鲤说:“都说这锦鲤是吉祥之物,姐姐,我们去池边好好观赏一番可好呀?”
麑尘拉起露浓的手:“好呀,我们就到池边去。”
“看,妹妹,快看那条,红身白肚,很是好看呢。”
“对呀,姐姐,这条游得真快。”
麑尘看得起劲,站在最靠水边的石头上,那池中的锦鲤看到了柔亮的倒影,竟都纷纷游到麑尘面前,麑尘高兴地喊道:“妹妹快看,鱼儿都游过来了。”边说边用云袖去逗惹锦鲤,哪知脚底一滑,身子向池中倾倒,露浓下意识伸手去拉,快要碰到麑尘时,又将手缩了回来,麑尘扑通一声,跌进了湖里,随即便在水中挣扎了起来,露浓有些惊慌,她此刻内心好复杂,她的良心告诉她,要喊人来救麑尘,她的私欲告诉她,不要喊,不要喊,一个能将皇上的宠爱夺走的人就让她消失在水里。
麑尘的头时隐时现,她挣扎着喊救命,声音被水一次次地淹没。
露浓呆在原地,此时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冰冷的雨打在麑尘时而露出的头上、身上,她在用尽全力滑动,可无济于事。
露浓看到在水中挣扎的姐姐,这个与她度过了进宫前所有岁月的姐姐,她做不到无动于衷,于是大喊道:“来人呀,救命啊!快点来人!”
正当她看着麑尘越来越没有力气时,一个人从碧莲池那头跑来,嗖地一下跳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