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婕妤自尽这件事对独孤棣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没人知道那天晚上,任婕妤和独孤棣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大家都知道的是,独孤棣给了任婕妤一个体面的葬礼。
对于宫里的大部分女人来说,是这样的。可是权宜贤,顺才人,吕美人知道,任婕妤用命换来的,不止是这些,还换来了她们四个可以重获清白的机会。
任婕妤死后,独孤棣派东厂的人接管了她们四人的看守,并且带走了她们身边之前近身伺候的宫人盘问。这就是要动真格的要查清楚这件事了。
这宫里,只有独孤棣不想知道的东西,没有他不能知道的东西。只要是他愿意去查,他就一定可以知道真相,只要真相大白了,任婕妤的命也算是没有浪费了。
权宜贤在永寿宫后面的佛堂里为任婕妤念往生经,盼她早日投胎,下辈子能平平安安地过下去。
“任妹妹,你我也是姐妹一场,虽说你生前,与姐姐也没什么姐妹情深可说,但是,现在,姐姐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姐姐在菩萨面前给你许个愿,愿你下辈子得个良人,真能和你一生一世的人,擦亮眼睛,不要再爱错人了。”
权宜贤恭恭敬敬地在菩萨面前叩了三个头,诚心诚意地为任婕妤祈祷。
“娘娘,佛堂里冷得很,您已经呆了一天了,回去吧。您的心意想必任修仪已经知道了,逝者已矣,您还是好好保重自己才是。”汀兰在一旁劝到。
权宜贤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汀兰,你说任婕妤死了,皇上就将她追封为高一品的修仪,那若是本宫死了呢?皇上会追封本宫为什么?”
汀兰听了急忙打断权宜贤,说:“娘娘不要乱说,任婕妤是一时想不开,才会这样的,娘娘可不要学她,娘娘要活得好好的才是。”
权宜贤双眼微红,但语气还是无所谓的样子,说:“她不是想不开,她是被自己和陛下给逼死的。谁让她爱他,吃过亏了还是不肯改,就是放不下。不就是他怀疑你吗?至于要拿自己的命去向他证明你是清白的吗?你证明了又怎么样,你难过痛苦绝望有怎么样,他现在会有些许愧疚,可以后呢,不到一年,他就会连你是谁都一并忘记了。你这样做值得吗?真是个傻子。”
汀兰看到权宜贤的样子,犹豫一会儿,还是问道:“那娘娘,您呢?”
权宜贤看着面前的佛像,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我呢?
“我比她好点儿,起码我知道,我的命和他的爱,我要我的命。所以,我不会做这种傻事。你看啊,他怀疑我的时候,我最先做的不是难过而是先想办法让他相信我,我做得很好是不是?我做得比任婕妤好,我不会为了他不爱我就去折磨自己,我知道,你们都告诉过我,他也告诉我了,他不会去爱人的,他没有爱。”
汀兰当然已经听出来权宜贤这只是在说服自己而已,她就算是没有真的动心,但也绝不是像她说得那样一派云淡风轻。
“娘娘,可是那信上的笔迹的确是顺才人的,那宫女也是咱们宫里的,这人证物证俱全,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了,咱们还怎么能让陛下相信咱们?”
提到这个,权宜贤收起了自己的所有情绪,淡定的说道:“就是这人证物证都太全了,咱们才有办法脱身。凭着现在的证据,按照陛下一贯的脾气,完全可以判我们死刑了。可是他没有,他到现在还没动我们,说明他对这件事也是半信半疑的,只要他没有全信这些证据,那让他相信我们就不是件很难的事情了。
陛下不是傻子,他有脑子呢。怎么就这么巧,有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小宫女发现了本宫是细作,还能顺利拿到本宫和顺才人的信件,还能看得懂信上的朝鲜文,知道我们意图不轨,而且还那么明白地知道要去找皇后娘娘告发本宫。
这个局设得太急了。不过也确实有效,那信十有八九是顺才人亲手写的,有人证有物证,本宫必定百口莫辩,到时候陛下趁着怒气把本宫给赐死,就算回头发现了不对劲,查出了什么,那也没关系了,反正本宫也已经死了。何况,以陛下的性格,一旦确认了本宫是一个欺骗他的细作,一定会提都不愿意提本宫,更不会愿意再回想这件事情,察觉出不对劲的机率太小了,即使发觉了,他也不会承认自己错了,自己冤枉了本宫。
下这个局的人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本宫的命,而且这个人还很了解陛下的脾气,并且能力不小,不仅能拿到顺才人的信,还能往本宫的永寿宫插钉子。汀兰,你说这宫里能做到这几点的都有谁?”
汀兰回答道:“娘娘可是怀疑王贵妃?”
权宜贤轻笑一声,笑得甚是妩媚,“本宫倒是有点儿怀疑皇后娘娘。”
汀兰猛地一僵,随即又反应过来,权宜贤这是在说反话呢。她怀疑的还是王贵妃。
一遇到后宫的事情,一向高效率的东厂就不得不体验一下什么叫慢生活了。
任婕妤的头七都过了,皇后娘娘才撤走了了她们几个人的守卫,并以皇后的名义宣布,经过严格的调查后发现,贤妃,任修仪,顺才人,吕美人和崔采女并不是朝鲜细作,是有人陷害。而陷害她们的人,就是和任修仪住在一起的石贵嫔。石贵嫔已经被打入冷宫了。母家也已经全家流放岭南。愿后宫诸人以此为戒,不要步她的后尘,犯下这等滔天大罪。
对于这个结果,权宜贤只想呵呵了。
你骗鬼呢?石贵嫔,她得有多大的胆子才能想得出这种破坏两国邦交的谋害计策,她又得有多大的能耐才能在承乾宫和永寿宫做了这么多手脚而不被发觉,她又得对我有多么大的血海深仇,才能这么下黑手要弄死我啊?
不过为什么是石贵嫔呢?权宜贤也总结了。九嫔空缺,四妃之下位分最高的就是石贵嫔了,拿她抵罪好歹说得过去。再者呢,八成上次石贵嫔帮着下药的人谋害方美人的事让独孤棣这个小心眼的翻旧账了。再算上母家流放,那就应该她家里正好这时候犯下了一点不能说的错误,就只能趁着这个机会给她办了。
实际上,贤妃娘娘猜的也差不多。石贵嫔确实也就是因为这几个原因才倒霉地被拿来顶包了。最后的那个不能说的错误呢,其实就是私下里妄自揣测圣意那点事儿,至于揣测出了啥,那就不可说了。
这个对贤妃娘娘来说也并不是很重要,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怎么面对今晚要来她这里的独孤棣大人。
娘娘的心啊,在听到那句“皇上驾到”的时候,拧成了麻花。
独孤棣看着别别扭扭的娘娘也很尴尬,毕竟这件事情,差一步,去黄泉的就成了权宜贤了。
“你,生朕的气了吗?”
又是一句话把权宜贤打得溃不成军,陛下,您还真是上场打仗的能手。
权宜贤压下心头的酸涩,很懂事地回答道:“我没有。我明白,这次是别人有心陷害,没办法的事情,人证物证都太全了,换谁都会相信的。你也是误会了才会那样对我的,你不是有意要冲我生气的,我明白,我不生你气。”
权宜贤表现得越懂事,独孤棣反而越不舒服。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不用这样做,朕知道你委屈了,你委屈,你不高兴你说出来就可以,不用在朕面前勉强自己。”
权宜贤无奈地对着独孤棣,好像他说了什么傻话一样,也是,在权宜贤心里,独孤棣限制说的不止是一句傻话,更是一句废话。
这个表情让独孤棣更加的心里不是滋味,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朕就是想听你说一句实话,是不是就那么难。朕命令你,说你心里想说的话,别哄朕。”
好听的舒服的话你不要听,非要听实话,还命令,那就是你自找的了。
“陛下要听实话,那臣妾就讲实话。臣妾委屈,可是臣妾不可以委屈。”权宜贤说道。
“臣妾知道自己是外族女子,陛下对我有防范之心是应该的,可是,就算是这样,难道你真的连一点点信任都不愿给我吗?但凡你能信我一点儿,你就不会等到我把这个局的漏洞说出来以后你才会发觉不对劲,你会来问我,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信我,你不会去仔细的想我是被冤枉的,也是因为你不信任我,哪怕一点点。
臣妾知道其实石贵嫔不是幕后主使,将才人也不是。真正要害臣妾的人,陛下知道。可是你选择一次又一次的包庇她。即使你知道她要的是我的命,你还是要保护她。
臣妾知道陛下没有爱,所以臣妾从来不向你索要你爱我,臣妾只要你喜欢我就可以了。我明白我穷其一生也碰不到你的爱,从我成为你的妃子的那天起我就明白的,我们的一生,最多也就是我爱你,你可能喜欢我这样的关系。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没关系。我不委屈,我是你的妃子。我不可以委屈的。”
权宜贤讲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被独孤棣拥入怀中。可直到讲完的时候,她都没有伸出手去回抱他。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