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娘娘在永寿宫里安安静静地禁足,不理世事。外面的人却不愿意她就这么安静下去,多亏了某位毫发无伤的娘娘,才能不断有最新的消息传到她的耳朵里。
听说张宁妃整顿秀女规矩,整日奔波劳累,得了帝后赞赏。
听说秀女获封时,王秀女被留在了咸福宫,什么位分都没用,还是以秀女的身份陪在王昭仪身边。
听说咸福宫吕才人近日得宠,皇上总是去咸福宫,不看王昭仪,只看吕才人。
听说王昭仪的胎很稳,八个多月了,过不了多久就要临产了,皇上赏赐了不少东西。
听说王秀女擅长琴艺,给陛下和王昭仪弹了一下午的琴,晚上就被传侍寝了。
听说张宁妃在承乾宫发了好大的脾气,砸了满殿的瓷器。
听说陛下封了王秀女为采女,还住在咸福宫。
听说今年秀女里只封了不到二十个,有一半都赐住承乾宫。
听说永寿宫贤妃已经失宠了。
“文雉,你听说的倒是不少,跟在木褐嬷嬷身边学了不少吧。”权宜贤看着那个在众宫女中格外引人注目的女孩子。
“娘娘恕罪,奴婢只是觉得娘娘禁足的日子太过无聊才想找些宫里的闲话说来让娘娘解解闷。”文雉不慌不忙地说道。
权宜贤看周围没别的人了,索性也就直说了,“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告诉本宫这些,你的主子知道吗?”
“娘娘想错了,皇后娘娘并非奴婢的主子。”文雉那张美丽的脸笑得灿烂。
“你该不会要说,本宫才是你的主子吧。”
文雉的胆子大,说道:“娘娘若能给文雉一个锦绣前程,娘娘就是文雉一辈子的主子。”
“锦绣前程?”
文雉说得坦然,“皇后娘娘许过奴婢,若是奴婢好好监视娘娘,他日便给给奴婢一个锦绣前程。可是自从宫里传出娘娘已经失宠的消息后,皇后娘娘那边的人就再也没来联系过奴婢。奴婢知道,在皇后眼里,奴婢已经是弃子了,她不会再帮奴婢,所以奴婢的前程得自己去找。”
权宜贤讽刺地说道:“皇后的弃子,本宫可帮不起。”
文雉继续说道:“奴婢能找娘娘帮奴婢,自然是因为奴婢也帮的起娘娘。娘娘现在身边可信可用之人太少。木褐嬷嬷忠心耿耿不必多说,可吴庸大总管是陛下的人,汀兰姑姑是太后的人,剩下文字辈的人里,文鸳,文鹃,文鹂伶俐是有的,可大事上也帮不了娘娘,文鹤性子安静,文雀也只是手巧罢了。娘娘,汉人有句话叫独木难成林。娘娘如今在这宫里就是独木一支,若是娘娘可以扶持奴婢,奴婢必将誓死效忠娘娘。”
权宜贤了然地说道:“你的确长了一副好样貌,又自认聪明,就想陪王伴驾,当皇妃娘娘了。”
“奴婢知道,在娘娘眼里,奴婢这种背弃前主,妄图攀高枝的女人信不得,可是奴婢背叛皇后娘娘,投靠娘娘,也是因为皇后娘娘并没有把奴婢当个人看,她欺骗奴婢在先,奴婢才会做出这种事。娘娘若是能帮奴婢一把,奴婢对天起誓,若是奴婢他日胆敢对娘娘不利,必将天打雷劈,死了也被打入十八层炼狱,永世不得超生。”文雉说得信誓旦旦的。
其实不用发此毒誓,权宜贤已经有提拔她的打算了,不过倒不是相信她,是相信木褐嬷嬷。
木褐嬷嬷敢把她带到权宜贤面前,必定是早就试过她许多次了。只是这次陛下真的太久没来,自己的形势危急,才会这时候把她推出来。
就算不是,也没关系。文雉,雉,一种美丽好斗的野鸡。永远都成不了凤凰的。
“本宫如今自身难保,如何许你锦绣前程?”权宜贤问她。
文雉自信地说道:“就算娘娘保不了自己,陛下也一定会保住您。奴婢看得懂男人,奴婢看得出,娘娘对陛下来说是不一样的。陛下一定会来的,娘娘必定能复宠。”
权宜贤说道:“那就看看你说得对不对吧,若是准了,陛下来的那天,就是本宫应你的那天。陛下若是不来,你就呆在永寿宫里陪本宫念佛吧。”
文雉松了一口气,这就是答应她了。再怎样权宜贤也是贤妃啊,陛下冷她一时,也不可能一辈子不来她这里。
权宜贤没有等太久,或者说,文雉没有等太久。还没等到三个月过去,独孤棣又来了永寿宫。
两个月没见他了,权宜贤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没想好也没办法了,独孤棣没给她想好的时间。他就这么站在她面前,等着她说话。
“陛下不生臣妾的气了吧。”
“臣妾真的知道错了,不会再犯错了,不会再惹您生气了。”
“不然等臣妾禁足的日子够了就去给宁妃姐姐道歉,说臣妾对不起她了。”
“皇上?皇上?”
权宜贤说不下去了。她这都说半天了,独孤棣就是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
“过来。”独孤棣坐在软塌上,冷着脸冲着权宜贤发出了指令。
权宜贤乖乖地走过去,站在独孤棣面前。
独孤棣轻轻揽过她,问:“你就不问问朕为什么罚你。”
“因为我没有管好王秀女,不对,王采女。”
“不是。”
“..。”
“再猜一下,为什么朕现在才来看你。”
“陛下生我的气”
“知道为什么生你的气吗?”
“不知道”
独孤棣放开她,双眼直视着她缓缓说道:“朕那天回去后就一直叫人注意着你宫里的动静,想着你受了委屈,可能会哭,可能会砸东西,可能会发脾气。可不管是你做了哪一样,朕都不会怪你,朕会马上过来,哄着你,告诉你朕是有苦衷的,然后解了你的禁足。可是你没有,你宫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没有委屈,没有吃醋,没有任何反应。”
独孤棣顿了一会儿,发觉权宜贤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便自己接着说道:“后来,朕奖励了宁妃,赏赐了王昭仪,宠幸吕才人,连王秀女都已经封了采女了,唯独没有见你。朕在等,等你表示你是在乎朕的。可是朕没有等到。朕等不过你,朕还是没有等到你。朕知道你是相信朕的,可朕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爱朕?”
权宜贤做了两个多月的心理准备,就这样被独孤棣的一番话破坏的一干二净。
权宜贤问自己:我爱你吗?
我爱不起你啊!你可以做这些事情来试探我有没有爱上你,我却要不管心里委不委屈都要面带微笑的哄着你,这样的我,怎么可以爱你呢?
你爱我,你跟我玩的是爱情,我爱你的话,我玩的是我的命。
“为什么要罚我?明知道我是没错的。也是为了知道我是不是爱你的吗?”权宜贤纠结半天,也只是问出这样的话。
独孤棣拉着权宜先坐下,解释说:“宁妃是冲动些,可是她真实,从不会骗朕,从不会瞒着朕。不管她做了什么,朕能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爱朕,才会这样做的。朕不想伤了她的心。如果说你是这宫里唯一一个相信朕的人,那她就是这宫里唯一一个可以让朕相信的人。”
权宜贤闷闷地问道:“所以你可以为了她委屈我对吗?”
“不是。朕不想看你和王秀女弄到一起去。你不是想躲清静嘛,她可不是个清静人。干脆一起罚你一次,也好让你跟她们划清界限。你不就是借这个机会,把那些想跟你攀扯的人都打发出去了吗?”独孤棣逗着她说。
权宜贤不好意思地脸红了,难得地主动抱住独孤棣,说:“那我也不可以白受罚啊,总不能禁着足还被人烦吧。而且,也不是我赶她们走的,是她们看你老不来,就自己不来了的。”
独孤棣回抱住她,说道:“这就是人情冷暖,在你不好的时候还能陪在你身边的人才值得相信。那些看你好了就来了,看你不好了就走了的人都不值得。所以你要珍惜,那些即使你不好了,也还站在你这边的人。”
“在我被罚的时候还站在了我身边的人!”疑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心里却非常明白的想起了某个人。
虽然知道这样才是对的。可我真的不想把你推给文雉。
我还没想好,再让我想一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