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得越发挑寡,眸泽轻转,“是土地城池,还是马匹金箔,又或是,”停顿一下,抬眸睇着单于王,“俯首称臣?”
他但笑不语。
“算了,追了这一路,我也确有些撑不住了,”我抬手,“扶我上车吧。”
单于王笑出声来,走上前来亲自扶我,“不知本王是否有幸与三郎共乘一辆马车?”这话可全不是在商量的样子。
怕我跑了吗?
黎墨宸,我倒要看看,你将我拱手让人,是不是真有这份诚意!
一路昏睡,且不说是有了身孕的缘故,我也确实觉得这幅身体正在一点点虚弱下去,实在不该再硬碰,想来还需想些其他主意才好。
到攀越已有半月,这日,我在榻上打盹醒转,招手唤来侍女,“单于王呢?”
“回姑娘,单于王这会儿该是在朝上,估摸再有一盏茶的时候,便就下朝了。”
我勾勾唇角,“我想接他下朝。”
梳妆一番,我立在铜镜前,细细品味这个肚腹微微隆起,容颜却苍白妖魅的女人,不禁想笑。
走到台阶下,可巧单于王正出门来,远远瞧见我,暖暖一笑,在这深秋凋零里,灼灼其华。朝我招招手,末几,还是走到我身边来。
“天凉,怎不在屋里歇着?”他声音略略紧张。
我垂眸瞧着两人交握的手,一只干燥温暖,一只冰凉湿冷,他这动作倒是极为自然,毫无造作,若是不知道的,只怕会以为我便是他的妻呢。
“我送你回去?”
我摇摇头,声音疲懒“我陪你去前殿批折子吧。”说话间,将身子软软靠进他怀里。
他低笑一声,顺手揽住我,往前殿去了。
“秦王于七八日前到得北疆边境沙城,这会儿怕是该打起来了。”他坐在銮座之上,点点手里的折子,抬眸来看我。
我兀自坐在他一旁的小榻上,一手端着糕点,吃的很没品相,满嘴的残渣,随意点点头。
“你猜这一仗,谁会胜?”
我干咽半天,舌尖舔舔嘴边,“敌损一百我亡八十,两败俱伤,何来取胜一说?”端起茶盏,奈何杯里早已空空,只得懒懒伸手取够他那杯。
他无奈笑了,将杯子递进过来,小啜几口,方抬眼戏笑觑着他“若说胜,也是坐收渔利者胜。”
他哈哈大笑起来,将我揽坐在他怀里,“你这样聪明,真可惜是个女子。”
我往他怀里窝了窝,寻个舒服的姿势趴在他肩上,打个哈欠,又迷糊瞌睡下去“我也觉得可惜呢。”
清晨,我吹个口哨,将天际盘绕的宗鹰引将下来,去下羊皮,消息说,栾伊增军十万的消息,如今是二十万对黎墨宸十万。我轻叹,这一仗,怕是越发不好打了。我将新的羊皮绑上去,拍拍它翅膀,待得宗鹰再无踪影,想着再回去睡会。
远远听见呼和刀剑声,我一怔,寻着声音过去。
正见单于王晨起练剑。
剑锋所指,睥睨无阻。
“好功夫。”我赞叹一声。
他停下动作,这大冷天,他只着了件单衣,竟也满额头的汗水。
我捻着帕子走过去,递给他。
“你这几日精神不济,该是多休息才对。”他说这话,却不接过,只是探过头来,抬抬下巴。
我不禁笑他竟也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抬手上去给他擦。
身子却蓦然被他抱住,耳边,传来低不可闻的声音,“你说,这若是给他知道了,会怎样?”
我咯咯笑起来,去推他的脸,“痒。”
他浑不在意,只是越发嬉笑着凑过来逗我。
晃眼已过了一月又半,我肚子已隆的老高,怀胎八个月了。
黎墨宸与赫泊辛胜败各半。
想想,也该时候了。
入夜,我梳妆一番,穿得格外明艳,走进单于王寝殿。
一个小侍女正在伺候他更衣。
见我来了,他挥退侍女。
我慢慢走过去,很自然接着做下去——给他宽衣。
他抓住我的手,眸底深沉莫测,“你这是在给他下猛药啊,难道就不怕他气昏了头,阵前失利?”
我手上一顿,挣开,继续解他的衣袍,“这般将我拱手让给你,不教训一下怎么成?”
他嗤的一声笑了,“这么说,你是要走了?”
我点头,脱下他外袍,指尖抚上他半裸的胸膛,不紧不慢道“玩也玩够了,那边的戏还等着我去演呢。”
“你就这样确定我会放你走?”他挑眉。
我轻笑,抬眼看他,“我想,他给你的好处,定然不比我给的更好。”
“你倒说说,他给了我什么?”
“左右不过是一个女人,纵使与再与众不同,也是个怀了别人孩子的女人罢了。”我牵起他的手,引到床榻边上,“可细想想,为君者该有什么样的情呢?情太重,那女子便是祸水,不如泼出去的好。”
他挑起我的下颚,“你确定你的条件,会比这女人更惑人?”
“与攀越兴衰相比,那个更重?”
他陡然眯眸,紧紧将我凝注,“继续说。”
我笑,拉着他坐下,“此战双方各是倾尽全力,栾伊若败,他秦王一统大明不说,还将栾伊一并纳入囊中,你攀越得到什么?”我拂过他俊逸非凡的脸,“若他败了,大明便是永世不得翻身,赫泊辛野心勃勃雄才大略,却也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呢。前有攀越背弃,后你又掳了他志在必得的祸水,唇亡齿寒,攀越必定岌岌可危。”
他哼笑一声,“我攀越便如此不堪一击?”
我凑过去,贴近他耳边,“奋力一战,结果尚未可知。可眼下,有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坐收渔利的更大益处,你便当真一点不动心吗?”
“你要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