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专门款待贵客用的。”郎瑛轻声辩解道。
“既然是好茶,你为何不喝?要么我端起来喂你喝吧,小师兄。”她步步紧逼戏谑道。
“我喝,还是我自己来吧”,郎瑛赶忙答道,然后马上端起茶杯转过身来掀开盖子一饮而尽,只觉得今天的茶水淡的和白水一样寡而无味。
谁知心不在焉,慌乱中茶杯略斜了点,饮得也急,竟有大半茶水泄了出来洒在身上,真是狼狈不堪。
只好转身赶快把茶杯放在几上,然后去拾掇身上的水渍。
“呵呵,你那是喝茶吗?你那是在饮牛。”她咯咯小声笑道。
郎瑛现在除了惧她,更开始厌恶她了,她实在太讨人厌了,他恨不得她们马上办完事情滚回自己本门去。
“呆子,给你”,一袭黄色手帕随着一只纤纤玉手递到郎瑛的怀前。
还是那种微妙的幽香味道,不过这次更加浓烈些。
刚才饮茶时,他还以为自己的嗅觉和味觉失灵了。
这下验证,原来是自己的心智失灵了。
接还是不接?
当然先把最坏的结果考虑了。
不接,万一她不肯拿回去,被众人看了那更尴尬。
郎瑛预料她能做出来,她也敢做出来。
所以郎瑛横下心来,不再犹豫,把手帕接了过来,坦然自若地开始擦拭衣服上的水渍。
其实郎瑛和她都知道,那些水渍眨眼间早已散开渗透到衣服里了,擦与不擦都不碍事,反正一会就自然蒸发掉了。
关键是她喜欢进攻,而且更喜欢看到郎瑛如何防守。
郎瑛低头不停擦拭,不敢去抬头看对面同门的眼神,他猜想,如果他们看见了,肯定会把这当成笑谈的传出去。
郎瑛其实心里更多思考的是如何把手帕还回去,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大概就是如此。
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一个动作附加一句话而已,或者是一句话附加一个动作。
对,郎瑛有这个勇气吗?
暂时没有,很漏气。
只能重复的擦拭,给自己时间来把勇气注满。
“傻子,再这样擦下去你衣服没破,我手帕倒是先破了。”粉衫女子讥笑道。
这话对于郎瑛来说就像及时雨一样,他赶忙顺水推舟将手帕还了回去,激动的说了声“多谢”。
粉衫女子伸手去接,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传递手帕的时候她的指尖和郎瑛的手指轻轻触了一下。
两人各自紧忙收了手臂回去,都满面通红。
郎瑛感觉脸红得都快烧到脚心上了,心跳得扑通扑通的。
再看对面那两位小师兄满脸的羡慕妒忌恨,他知道,今天这笑料足够在同门师兄弟中沸沸扬扬好几天了。
宝座上的柳彻看着这些,并不意外,也不生气,倒是有点失笑,好像在郎瑛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自己的影子.
柳彻不想再让黄衫女子折腾了,这样下去郎瑛会“惊慌失措”的。
他要替郎瑛解围,毕竟今天还是要处理应对许多大事的。
“咳咳”。柳彻轻做咳嗽两声。
众人这时收敛了神色,各自一本正经端坐。
这两声咳嗽对于郎瑛来说就好像是猴子搬来的救兵一样,暂时他不会受到她的戏弄了。
本来郎瑛对她厌恶的要死,横空出了个手帕,反倒弄得他有些意乱情迷了。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多情?
“师太掠虹划空而来,想必有甚急之事吧?”柳彻望向靖依师太这边问道。
师太起身迈步走到台阶下,面对靖依回答道:“教尊,我教突遭劫难,所以携弟子远道前来避祸。”
“哦?”柳彻惊道。
“今日早上,我正带着众弟子做晨课,忽然,一伙女倭妖乘风而至,口口声声说要借我的掠虹剑拿回去把玩几日,我自是不给,话语不和便战在一处。”
“嗯。”
“没想到那为首的女倭妖法力超强怪异,我虽凭借掠虹剑威力也不能取胜于她,眼看内力消耗殆尽,我遣散与她们厮杀的众弟子,只带了三名贴身弟子借机驱剑掠虹逃离到此。”
“倭妖究竟有何神力能抵挡掠虹剑的强大剑气?”柳彻诧异道。
“教尊你是知道的,掠虹剑虽属神兵利器,但是它的威力随持剑者的内力变化的,对于普通常人来说,反倒不如一把砍柴刀锋利称手。”靖依师太答道。
“难道你近些年功力一直没有进展?”柳彻关心道。
“不瞒你说,何止没有进展,差点走火入魔,反倒退步了好几重。否则的话,岂能让倭妖如此逞强?”靖依师太白了柳彻一眼,愤愤幽怨道。
四目相遇,柳彻眼神闪电一般闪转飘离,身子还不自在地微微动了一下。
“咳咳”。柳彻又轻轻咳嗽两声。
黄衫女子关注到这些后,转头看着郎瑛浅笑了一下,而此刻他好像也在纳闷柳彻的表情动作。
“师太,你教中经此一难,不知道伤亡情况如何?”柳彻问道。
“那些倭妖还算有点仁心,没下死手,加之我平日里教授弟子隐遁之术又极其严苛,所以她们都是负伤四散逃离了,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我凌空后回看了一眼,只可惜好好的山庄被倭妖纵火焚烧了,唉。”靖依师太叹气道。
“师太,你传递消息让其他那些弟子们来这边重新集合,就到我教那边的仙暇山庄修行居住,意下如何?师太。”
“也只好寄人篱下了。”靖依师太酸溜溜地答道。
“师太误会了,这也只是暂时的,我意思是等除了倭妖后,你重新修葺山门,便再搬回去,这样更平安稳妥一些。”柳彻微笑着解释道。
“你让我搬回去我偏就不搬了,哼,若不是你当年……”
没待靖依师太把话说完,柳彻赶紧插话止住,满面赔笑道:“师太不搬也好,反正仙暇山庄那边景色秀丽,适宜修行,师太想住多久都无妨。”
听了此话,靖依师太心里倒是一暖,便不再想继续拿话揶揄他了。忽而转念,差点把另一件大事忘了,遂道:“教尊,此次倭妖为掠虹剑来袭,现在我已无能为力守护此剑,想先把剑托付贵教代为保管。”
“也好,倭妖行事诡异,看来我也得重新布置防范,以应不时之需了。”柳彻答道。
靖依师太听罢,便转身向她的大弟子道:“瑾妍,拿掠虹剑过来。”
“是,师太。”韩瑾妍边回答边起身,走到师太近前,解下腰带上一个皮质剑囊,从里面款款取出一把宝剑来。
极其古雅的一把剑。
剑鞘是髹了朱漆的,只是经历岁月久了,漆面都斑驳了,甚至有了丝丝裂纹,白玉剑格,剑格没有任何纹饰,剑柄用五彩丝线缠绕,精钢剑首处嵌着一块似玉非玉的宝石,灰蒙蒙的没有任何光泽。
然此剑来历不凡。
唐明皇时,公孙大娘舞剑雄妙,誉满京城,草圣张旭看完她的剑舞之后,茅塞顿开,成就了落笔走龙蛇的绝世草书。
吴道子观看后,体会到了用笔之道,成就了画圣至尊地位。
连诗圣杜甫都写诗《剑器行》回忆赞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件舞动震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她的弟子李十二娘后来将此技传于洛萱,洛萱与吴道子弟子申涛结为伉俪,二人在天姥山云游时,偶得几块七彩神石,遂请当时冶剑大匠阮宪,煣了精钢冶剑,而当剑身焠水时,一道彩虹掠空划过,遂起名掠虹剑。
洛萱和申涛二人奉此剑为至宝,日日研究,发掘此剑威力,洛萱以公孙大娘的《西河剑器》、《剑器浑脱》、《裴将军满堂势》为基础,又结合申涛承袭的吴道子画法秘笈,夫妻合璧,共创画剑宗,将掠虹剑一脉相传。靖依师太便是现任掌门。
仙佐仙佑和那边三个弟子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把剑。从外观上,显然看不出来它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
只有郎瑛呆呆傻坐在圈椅上,漠不关心地凝神思考着。
他觉得最近一连串的突发事情虽然件件独立,但总是隐约觉得似乎又有所关联。
“郎瑛,你将剑收了下去。”柳彻道。
郎瑛想事情入神了,竟没有留意到柳彻的话。
黄衫女子扭身推了他一下。
郎瑛打了个激灵,看着众人都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黄衫衫女子忙道:“小师兄,你师尊让你过去拿剑呢。”
郎瑛赶紧起身,走到韩瑾妍面前,她很不屑的看了郎瑛一眼,怒怒地将剑双手捧在他胸前。
郎瑛看见韩瑾妍的眼色神情,只装作熟视无睹,很利落的单手擎了剑,然后用双臂环抱,斜在怀里,韩瑾妍白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柳彻知道郎瑛刚才走了神,所以重新嘱咐道:“郎瑛,你将剑先收了下去。”
“是,师尊。”郎瑛躬身道。
然后转身直径往门外走去。
忽然,门外有弟子大声喊道:“快看,妖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