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四位真人后,柳彻和其它几人也正要散去。
这时,伴随一声鹤唳,雄鹤飞了回来。
雄鹤见了柳彻,便抬起右腿。
众人一看,只见雄鹤右腿上用一条细红绳绑着一个小纸卷,高士弘过去将纸卷取了下来拿给柳彻。
纸卷上面写着“兰亭劫,红叶狩”六个字。
靖依师太见状,忙道:“柳教尊,倭国的红叶狩这个门派你可知晓几分?”
“我也只略知一二。”柳彻回道,“红叶狩据说是倭国一个被称为‘户隐鬼女’的女子红叶所创立,她们豢养了许多失势贵族的女子,传授功法,主要以盗取古玩真迹为生,神出鬼没。”
“昨日那个女倭首自称是红叶狩门下,虽说年轻,但她的道行却已远在我之上,这个倭国的门派不容小觑啊。”靖依师太眉头紧皱。
柳彻思索片刻,接道:“若是红叶狩盗走《兰亭序》真迹的话,她们这一门派对字灵元神兽应该是毫无兴趣的,如果真是为字灵元神兽而来,那就必然是有日本皇室朝政牵扯在内了。”
听到此处,吕确却是驳道:“据听说这红叶狩与倭国皇室有宿仇,又怎么可能甘心为皇室所差遣使唤呢?”
高士弘回头瞟了一眼吕确,道:“这倒未必,红叶狩得《兰亭序》,倭国皇室得字灵元神兽,两方暂时化戈为帛,各取所需罢了。”
未理会二人的争执,柳彻目光一闪,接道:“真正耐人寻味是用纸条传递信息的这个人究竟是敌是友?”
“能在万里高空疾速飞行之中系物于雄鹤日臣之上,必乃修仙成道之人所为,而且还特意告知我们《兰亭序》真迹下落,看来定是善友无二。”靖依师太依理猜度。
原来这阳明教豢养的雌雄二鹤,乃是北宋著名诗人号称“梅妻鹤子”的林逋所培育的仙鹤的后代,仙道之气与生俱来,再加上在阳明教修行多年,所以须臾间振翅飞行万里之遥不在话下。
王阳明给雄鹤起名为“日臣”,雌鹤为“月卿”。
柳彻微微思索一下道:“本领高强这是肯定的,但这是敌是友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
“教尊所言极是,照目前形势来看,此人对我教和红叶狩行踪动态知之甚多,若有不良企图,我们就如他盘中棋子无异。”高士弘急忙附和。
柳彻微微笑了一笑,“不过有此人穿插在中间,倒暂且不必担心《兰亭序》真迹和字灵元神兽都落入倭人手中。”
众人皆点头称是。
这里,柳彻忽又想起一事来,随即转头问高士弘:“那王奂夫妻可已知晓神爱子一事?”
“我正要禀明教尊,派出去的弟子回来说,王奂夫妻一直思女心切,两年前二人又外出去寻找线索了,至今还没有回来。”高士弘垂首答道。
柳彻听罢,微微叹息了一声。
吕确左右看了一下,又上前道:“不瞒教尊,我还是担心这一直等下去,万一……”
却被高士弘打断:“吕兄多虑了,今天这神秘人的出现不也就是变局嘛,我们期待的就是变局不停出现。”
想了一下,柳彻安顿吕确:“明日你选派通晓倭国语言的弟子去倭国打探一下红叶狩的情况,看看他们与倭国的皇室和其他门派有什么联系。”
吕确点头答应,忙退了下去安排。
众人议事完毕,便出了龙瑞宫各自回住处去了。
郎瑛也随了柳彻回到阳明紫府,刚在昊元堂里坐下,门口小童子便匆匆来报。
“启禀教尊,门外有一游方僧人求见。”
柳彻思索片刻,想不出这时究竟会是哪方高人,就道:“带他进来便是。”
片刻后,小童带了那僧人穿过花亭游廊走了近来。
柳彻望见此僧人虽是步伐稳健,但鞋不履地,一身极其朴素的僧衣,面色恬静,双眸明亮,约摸年纪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
郎瑛走出昊元堂将僧人迎了进来,然后安顿小童去沏茶。
柳彻远远看了,也忙起身走向僧人,抱拳施礼:“尊客造访,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那僧人双掌还礼道:“柳教尊于百忙之中屈尊会见我这个游方小僧,贫僧深感荣幸之至。”
寒暄完毕,分宾主落座。
柳彻首先发话:“尊者远自灵山而来,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那僧人笑答道:“柳教尊好眼力,不愧乃华夏显宗魁首,既已被你看破,惟有道出一二才不失敞亮。”
柳彻恭谨答道:“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郎瑛就站在近前,心里着实吃惊不小,教尊居然说这个衣着朴素的僧人来自如来佛祖的灵山!
僧人双手合什道:“贫僧奉了佛祖法旨,前去投生,若干年后,禅门憨山德清是也。”
郎瑛听罢,更是瞠目结舌,心道妈呀,原来这竟是佛前尊者下凡转世投胎。
待回转过心思,却听得柳彻道:“禅宗建立到宋初可算是禅门兴盛时期,但随即就开始走了下坡路。到了我朝,虽说参禅者多,但个个傲得愚蠢,与佛法作怨家,嘴里说的是套话,又以胡言乱语为机锋,情况已到了十分糟糕的地步。”
僧人淡声说道:“柳教尊所言极是,佛教末法之世,人心恶浊,少有利根,所以只有从念佛入手参禅修道,念佛、参禅兼修之行,实乃极为稳当之法门,我奉佛祖法旨以‘净土真修’对治此禅门流弊。”
郎瑛心想,世人常说“天机不可泄露”,这和尚倒是敞快,连转世的目的也告诉了外人,真够有意思的。
又转念一想,这“天机不可泄露”说的是道家的规矩,人家佛门倒是没这么讲究过,怪不得这么大方呢。
柳彻却是笑道:“此为最好,不知尊者驾临敝教,所为何事?”
僧人也面露笑意,道:“适逢路过宝地,恰有几句话相告。”
这时,小童端了沏好的茶水进来,郎瑛用天目盏给柳彻和僧人各斟了一杯。
因刚才听知那僧人要告诉柳彻一些机密之事,便要退出昊元堂。
那僧人见郎瑛要出去避嫌,却摆手唤道:“小施主意欲何往?留下来无妨,贫僧也还有几句话相嘱。”
郎瑛听闻僧人此言,便止住脚步,转身又看了柳彻一眼,柳彻也点头示意他留下。
郎瑛随即重新闪立一旁。
僧人呷了一口茶,慢声道:“柳教尊,这洪水猛兽,一乱一治,实乃天数使然,不必纠结于怀。”
柳彻谦恭答道:“尊者教诲,谨记于心。”
僧人又从袖中掏出一只锦盒递与柳彻,说道:“贫僧本应逗留数日相助柳教尊解此忧急,无奈佛祖法旨甚严,不容节外生枝,只好作罢,聊赠此物,柳教尊自有所用之时。”
柳彻赶忙起身,双手接过锦盒:“多谢尊者为华夏生灵分忧解难。”
僧人大笑:“柳教尊过奖了,佛教虽出自天竺,但在华夏乃发扬光大,若是华夏文化遭此荼毒,佛门香火岂能再得延续?”
柳彻闻言,正了正神色,肃然道:“尊者所虑极是,我必当率阳明教众弟子齐心协力渡此劫难,不负尊者所托。”
僧人合掌微笑点头,然后向门外望了一眼道:“时候不早了,我赶路要紧,这就告辞了,柳教尊保重。”
说罢僧人起身,却是径直走到郎瑛近前,伸手拉过一边,在郎瑛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便拍了拍他的肩头走了。
郎瑛听完这几句话,惊了个目瞪口呆。
柳彻微笑着将僧人送出门外,郎瑛紧随其后。
僧人却面露古怪,还边走边自言自语:“时辰有些紧了,我需得想个法子了。”
柳彻和郎瑛也没敢搭话,只是默默随着。
那僧人走到鱼池边,伸手入了水中捞出一尾锦鲤,将之递予柳彻,笑着说道:“柳教尊,帮贫僧一个小忙吧。”
说罢,那僧人便化了一缕真气浸入锦鲤之上,柳彻口中念念有词,用手指在鱼身上写了一道符箓上去,便将锦鲤重新投入水中。
那尾锦鲤一钻入水中,便箭射一般向下方游了个无影无踪。
这接二连三的怪事,直让朗瑛觉得晕晕乎乎,不知所为,柳彻看着他疑惑的眼神,微笑道:“他怕耽搁了投胎的时辰,所以借我的水遁之法赶路去了。”
此时,郎瑛想起和尚的告诫,便要告知柳彻,柳彻却摆手止住了他,说了句“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