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棠刚回到家,孔二送来猪肝。
苏悦棠将那四两银子交给孔二,央他今天去集市卖野猪肉时,顺便帮她兑换成四贯铜钱。
这样,王氏就认不出这是她私藏的碎银,冤枉她是贼偷了她的银子。
交待完孔二后,苏悦棠洗净手,在厨房做了个韭菜炒猪肝,用麻油凉拌猪肝,打了个猪肝汤,一一装盘,放入食盒,拎着去钟远家。
钟远竟然不在家。梅叔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打瞌睡。
“苏姑娘。”梅叔看上去老眼昏花,实际上眼神利得很。他瞟了眼食盒,立刻闻出味来,不禁皱眉。
苏悦棠笑了。
钟远和梅叔都不喜欢猪肝,前世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苏悦棠殷勤打开食盒,将里面的汤和菜一一摆出,恭敬地奉上筷子,说:“梅叔快尝尝。”
“这……”梅叔正要拒绝,钟远不紧不慢地进来,苏悦棠见了,立刻递了双筷子给他。
钟远没有皱眉,他也没接筷子。
“辛苦苏姑娘了,我们父子都不吃猪肝的。”梅叔解释。
苏悦棠笑了一下,“都说猪肝明目,我就是吃少了这稀罕东西,才眼神差了许多。”她一语双关,“白天看人都模模糊糊的,晚上更是瞧不清。先生不是教学生‘前车之鉴’吗?如果学生便是那车,先生要引以为鉴。”
梅叔听出端倪,神色凛然,望向钟远。
钟远仍旧是淡淡的,他示意梅叔离开,径直坐下,依旧不接那筷子,反问苏悦棠:“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先生?”苏悦棠指着猪肝,说:“孔大哥他们打了只野猪,做学生的来孝敬先生而已。”
“谢谢。”
“不用谢。”
气氛变得尴尬,苏悦棠不依不饶地将筷子放在钟远眼皮子底下。
钟远接过筷子,放回到桌面。“听说你病了,生病就别下厨。”
苏悦棠撇嘴,心想他虽然冷冷的,还是知道关心人。如果不是经历了前世,她也不会相信,自己的死会与他有关。
只是,还没高兴两秒,钟远又说:“病人下厨做的饭菜,能吃?”
苏悦棠蹭的一下站起身,气得想掀桌子。
可是,一想到自己是来打探他舅舅身份的事,苏悦棠不得不忍气吞声。“先生教诲得好!下次学生会注意。”
钟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
“没什么,就是来谢谢你。”梅叔不在,苏悦棠说话也直接许多,“这野猪婆是你打死的,理应让你享受战利品。”
钟远嫌弃猪肝气味,修长手指轻轻将桌上的盘子往苏悦棠那里推了推,听到她道谢,如铁刚硬的心忽然有丝裂缝,丝丝暖意渗出,讨厌的猪肝味也变得沁人心脾。
他对她,一见如故,仍不能放下心防。面对苏悦棠的试探,钟远不置可否。
“是你送我回村的。”苏悦棠又说。
钟远收回手,声色如常,说:“东西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
“我明明用腰带将自己绑在树上,如果不是有人将我解下送我回村,难道是我自己跑回来的?我在梦里听到有人说话,是你和梅叔,还有你舅……”
苏悦棠话还未说完,一只大手突然捂住她的嘴。
钟远的脸突然放大,苏悦棠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他的紧张和关怀。
一时间,她忘了挣扎。
钟远很快松开手,在苏悦棠质疑他之前,拿起筷子夹了块猪肝放时嘴里,细嚼慢咽。
看得出来,他吃得痛苦,可是为了不让苏悦棠再继续说下去,他艰难咽下那块猪肝,冷声说道:“谢谢,你可以回去了。”
苏悦棠惊讶不已,呆坐在那里。
“你可以回去了。”钟远的声音里,有几分厌恶。
苏悦棠仓皇收拾食盒。
她仍然记得,钟远有多讨厌猪肝。对别人而言那是美食,可要他吃猪肝,简直就是吃大便。
他为了赶她走,竟然吃猪肝!
直到苏悦棠走出院子,都没有想明白其中原因。
她哪里知道,就在她提到“舅舅”之时,梅叔有意无意地来到了门边。如果让他知道,昨晚他们秘会她也在场,必定会狠下杀手。
钟远不想她死。这是一种本能,本能的期盼着她能幸福快乐的活着。
其实钟远昨晚救了她之后,并没离开。他一直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误打误撞地来到了他们秘会的地点附近,上树睡觉,钟远才松了口气。
秘会结束后,钟远打发走梅叔,才把被他迷昏的苏悦棠带回来。
明知道救她会暴露身份,钟远还是控制不住的想照顾她,看到她平平安安地躺在屋子里,才肯放心离开。
也许,她是他的劫。否则,为何会一次又一次的为她破例!
“梅叔,带个话给苏悦棠。我这几天要出门办事,暂停教书。”
说完,钟远飞身到水缸边,冷水从头淋到脚,直到身上不再有猪肝味,又拿来牙粉,漱口去味。
梅叔见状,赶紧跑去通知了苏悦棠。
苏悦棠刚回到家,就被涂氏一顿教育。
原来昨晚苏悦棠突然不见,把涂氏吓得魂飞魄散。后来遇到钟远才知道她进山了。
涂氏骂完才看见她手里拎着食盒,正巧梅叔来报信,便问:“可是我家悦棠做错了什么,惹先生生气了?”
“苏家嫂子莫急,是我旧疾犯了,我家钟远孝顺,要陪我去县城看大夫。”梅叔还假装咳嗽了两声。
苏悦棠沉默。
钟远昨晚接了任务,所以要离开上溪村。如果他能从此不再回来,上溪村就能平安无事。
假如能打听到他们的任务,那该多好……
就在苏悦棠沉思时,梅叔把碗筷还给涂氏,说:“苏姑娘心灵手巧,弄了些菜送给我们,谢谢了。”
“梅叔,你们明日出发吗?”苏悦棠问他。
“是啊。”
苏悦棠指着自家院子角落里的草药,笑道:“以前我在山上采了些草药,已经晒好,正准备拿去县城卖,换些银子。既然梅叔和钟先生都要去县城,不如同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