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悦棠带着草药与钟远同坐在牛车里,梅叔在前头赶车。
梅叔的脸拉得很长,下巴都快落到地面,一副死相,但也不能赶走苏悦棠。
钟远闭目养神,视她为空气。苏悦棠也不在乎,打定主意要与他们二人死磕到底,非要弄清他们的任务。
过了正午,他们才到县城。苏悦棠厚着脸皮,死贴着钟远,一整天,他们当真只看了郎中就投宿客栈,并无他事。
苏悦棠坚持要跟他们同住一家客栈,还是隔壁的房间。
晚饭后,钟远和梅叔同宿一间房。
梅叔刚脱了外衫,就听到苏悦棠敲门。“钟先生,梅叔,你们睡了吗?”
梅叔望向钟远,将桌上的地图收好,说:“苏姑娘,我们都睡下了。”
“就睡下了?”听起来苏悦棠很失望,“我给您倒了洗脚水。”
梅叔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钟远也颇为惊讶,“你自己洗吧。”他怕苏悦棠坚持,又说,“大晚上的,你一姑娘家进男人屋,不合规矩。”
“钟先生不是想与我定亲吗?既然已生情愫,又何必在乎规矩。”苏悦棠很坚持。
梅叔又望向钟远,意味深长。他竟不知他要跟这女子私定终身,如果让主子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钟远尴尬地咳嗽两声,想了想,为了防止苏悦棠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还是将房门打开。
苏悦棠果真端来一盆洗脚水,小脸在氤氲水汽之后,很不真实。
“梅叔,真不好意思,这洗脚水是专门给钟先生准备的。您……在这……不方便。”
梅叔气得变了脸色,笑得尴尬。
钟远知道苏悦棠是想赶梅叔走,扬扬下巴示意他先出去。
房门刚关上,苏悦棠就将洗脚盆放到床边,热情的向钟远招手。
“先生,忙了一天,一定很辛苦吧。快来泡泡脚,水温我已经试了,正合适!”
钟远警惕地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许久才说:“男女授受不亲。”
“北鲁国民风素来开放,男人三妻四妾,女人只要有银子,也能面首三千。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定终生珠胎暗结的也不在少数。上次先生提的定亲之事,我虽未与父母商量,但心里早已允诺,为先生濯足,又岂有授受不亲的说法。”
钟远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尽管知道她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为了打发苏悦棠快点离开,钟远只好坐下。
苏悦棠要给他脱鞋,钟远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别扭地自己脱下鞋子,然后瞪着苏悦棠:“你把水放这吧,我自己洗。”
“先生这是何必呢,又不是女儿家,给人看看脚有何不可?”
“我不习惯。”
“不看也行!你快些洗完,我再帮你倒洗脚水!”
苏悦棠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将他的鞋拎到一边,将洗脚盆往钟远脚边一推,起身,背对着钟远,大有他不洗完就不走的意思。
钟远摇头,无奈,只好快速脱去布袜,草草洗净,往被窝里一滚,和衣躺下。
苏悦棠等他洗完,转身来到床边,将帐幔放下。
“先生好生休息,悦棠这就去倒洗脚水。”
说完,又将钟远的鞋子拿回到床边,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悄悄地在两只鞋的鞋底抹了几下,这才端着洗脚水离开。
梅叔等她走后才进来,他见钟远已经躺下,不好多问,便靠在桌边,小寐片刻。
转眼到了三更时分,假寐的苏悦棠听到隔壁房间有动静,一直等到钟远他们离去,苏悦棠推窗一看,只见黑夜中地面上点点绿光,那是磷粉的痕迹。
“小样!还不是着了我的道!”
苏悦棠知道,凭着钟远和梅叔的武功,要甩掉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她要查清他们的秘密,只能用巧,不能蛮干。
若不是为了能在钟远的鞋底上抹磷粉,苏悦棠就是重生一百回,也不会低声下气地给他端洗脚水的!
苏悦棠披上外衫,顺着绿光一路向北。
能抹到鞋底的磷不多,刚走完半条街,磷粉的痕迹就变得若有若无。
苏悦棠半猜半想地来到城墙根下,赫然发现钟远的鞋子,鞋尖进下,鞋底朝外,斜斜地靠在城墙下的大石边,淡淡的绿光像恶魔的笑脸,正冲着苏悦棠得意的笑。
一股无名火起,苏悦棠上前,将鞋子踢飞。
“死钟远,臭钟远,该死该埋的钟远!竟然敢耍我!我一定要报复,一定要报复!”
回客栈的路上,苏悦棠也顺便问候了一下钟远的十八代祖宗。
他肯定是报复自己逼他吃了猪肝,才设下此计,故意把鞋子留在城墙下,让苏悦棠发现,却又无法追踪他的去处。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鞋放到城墙角下?
他可以把鞋放到更远的地方去,这样就能耍她耍得更狠。
苏悦棠停下脚步,心神一动,转身跑了回去。
城墙角下,刚刚放鞋的地方,站着两个人。
天太黑,苏悦棠看不清,她躲在旁边空置的竹筐后,才听见他们说话。
“鲁哥,你怎么知道我家那个死鬼这几天不在家的?”
明明是个中年妇女,偏要装嫩发嗲,尽量掐着嗓子说话变了声,苏悦棠还是很敏锐的听出,是王氏。
鲁哥的声音很陌生,似乎是守城门的小史。“前两日赖财旺进城,我瞧见了,今儿出的城门,说是要去都城办事。去都城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半个月,就是飞,他今晚也飞不回来!”
“他不过是不入流的村长而已,去都城作甚?”
“许是要升官发财了吧。英妹,到时你做了官夫人,该不会忘了我吧。”
“死相!人家早就是你的人了,哪里还有二心。”
“英妹,这个给你。”鲁哥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布,塞到王氏手里,“上次你说掉了只耳环不成双,我给你另外买了一对,可贵了,花了我五十文呢。”
王氏喜笑颜开,“不怕你家母老虎吃醋?”她边说边戴上耳环,拖着鲁哥就往树林里去,“鲁哥,英妹想你呢。”
不一会,树林里传出阵阵声响。
苏悦棠羞红了脸,低着头偷溜回客栈。
路过钟远卧房时,见里面漆黑一片,似乎人还未归。
苏悦棠才想起今天她跟来县城的目的,不禁懊恼,用脚踹门解恨。
“又被他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