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棠见赶不走钟远,只能另寻办法。
为了不再滋生事端,惹得涂氏忧心,便撒了个谎。“女儿刚刚跑到河边想看看娘盘的发式,有些热,便解了衣领……”
涂氏这才松了口气。“那个……赖大贵,他可曾……”
“没!”
涂氏叹气,拉着苏悦棠的手说:“悦棠,你死活不肯嫁,便要收敛些许。赖大贵是村长的独子,你拒了他好几次婚,他们一直记恨在心,若是再出点事……唉!”
苏悦棠不敢再惹涂氏心烦,此事只能不了了之,乖乖地跟着涂氏回村后,办了及笄礼,苏悦棠便是大人了。
钟远身为她的教书先生,随手找了块黄杨木刻下一枚印章作为贺礼。
午后,送走了所有的客人,苏悦棠满心无奈地看着那方黄杨木印章。上面刻着四个字——一见如故——正阴森森地冲着她笑。
前世,他送的及笄礼也是这个……
苏悦棠满心沮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子冰冷,心更加冰冷。
“悦棠,起来!先行了拜师礼再睡。”涂氏走到她床边温柔地说。
“娘,我不想读书了,还是把那教书先生辞了吧。”苏悦棠抱着涂氏的胳膊撒娇。
“小棠,你可是睡糊涂了?”涂氏惊得瞪大了眼。
苏悦棠摇摇头:“娘,我是认真的。”
“当初村长家来提亲,你说大贵是无赖不肯嫁,便找了个读书的由头来搪塞。为了这事,家里交了六百钱的罚银,如今一贫如洗,还欠了许多债!”涂氏激动起来。
她晚年得女,自然惯她,但大是大非上,她还是有原则的。
“请先生一年束脩共五两,有一两是娘卖了陪嫁首饰兑来的,剩下四两是借了村长的!你若不读也罢,嫁给赖大贵,那四两银子便是聘礼,也不必还了!”涂氏越说越气,脸都白了。
一句话,不读书就嫁人,还要赔钱!
苏悦棠一时冲动,哪里想得到还有这些前因后果,现在被母亲这么一顿骂,顿时蔫吧了。
前世,她被赖大贵看上,村长从她十三岁就找了媒人想定亲。她不肯,赖大贵便四处诋毁她,放言非她不娶,否则便是与他为敌。
村里人不敢得罪村长,外村人听信谣言,一直以来都是赖大贵骚扰苏家。
眼看到了及笄必须婚配,苏家找到一个在当地小吏的远房亲戚,出了个主意,以读书为由,交六百罚银之后便可晚嫁。
苏长九与涂氏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若是读了些书识些字,便能离开上溪村去县城谋些官婢差事,给他们养老送终。
苏长九也不想唯一的女儿嫁给赖大贵这种流氓,这才咬了牙,借钱请先生。
涂氏见苏悦棠不说话了,这才软了嗓音。
“我们也不想借村长的钱,可是不借,他便要找理由收地提租。一年之内,若不能还钱,只怕要拿你去抵债。悦棠乖,别再给爹娘找事了,好吗?”
苏悦棠这才知道,这束脩的来历。
前世,明明是苏长九找大姑婆和那位小吏亲戚借来的五两银子,月息四分,可用物抵。
可到了现在,竟被村长逼着向他们借。还不了这银子,只怕要用人去抵债了。
苏悦棠不得不再次低头,乖乖地认了钟远做老师。可是一想到未来五年要重复学习,忍气吞声,白白浪费这五两银子,苏悦棠的心就了阵阵的疼。
第二天正式上课,涂氏陪读三天后,非常满意,便不再守着,再三交待苏悦棠要尊师之后,回家忙家务。
涂氏刚走,苏悦棠就摔书不学。她原本恭敬认真的表情,也变得冷厌。
“苏悦棠,如果有什么想说的,不如现在就说吧。”钟远原本温和的表情也变得锐利起来,“憋了三天,想必难受的很了。”
“哼!”苏悦棠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道,“钟先生,奉劝你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什么意思?”钟远瞳不动声色说。
苏悦棠垂下眸子,心如绞痛。
她不敢与他直视,即使是重生,她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对他的情感。只是,命可以重生,爱早已消亡。
现在,她只想赶走他,以保全村的安宁。
“先生才高八斗,为何不去考取功名,谋官为仕?以先生之才,难道只是为了一年五两银子的束脩?或者说,先生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到上溪村这偏僻之地来?”
苏悦棠大胆地甩出了一堆极其尖锐的话之后,便冷冷地盯着他,等待他的答复。
钟远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太阳穴处青筋剧烈地跳动着。
他有种感觉,这个女学生似乎掌握了他的某些秘密,虽然只是一种毫无依据的感觉,但是如果梅叔知道了这件事,绝对会杀了她灭口。
“事无不可对人言,这指的是圣人和君子。有些时候,我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成不了圣人,也做不成君子。”他深呼吸数次之后,终于语气平淡地开口。
“不管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想赶我离开上溪村,但是我告诉你,你的企图不会得逞的,我会认认真真地教你读一年的书,悦棠。”
他慢慢靠近她,眸光中带着无比的魅惑,她甚至于都能够嗅到他的呼吸,她的心再次狂跳起来。
苏悦棠为自己的失控拼命地鄙视自己,她怎么可以如此地没有原则?她怎么可以明知他有危险,还对着他心动?
前世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再次浮现出来,她必须赶他走!
苏悦棠一狠心,撇过头,避开他的眸光,扯开了自己的衣领。
就在她准备再次喊非礼之时,钟远冷清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想说我轻薄你吗?不如,你先喊给窗外那个男人听。”
苏悦棠扭头看去,一个脑袋正呆呆地支棱在木窗上,满嘴油乎乎的,正垂涎三尺地盯着她微微敞开的衣领。
苏悦棠立刻捂住,转过身去,咬牙切齿。“他在那里多久了?”
“不久,你解扣子时他刚到。”钟远看似在笑,眼底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