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棠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如雷轰顶。
“你,你你,你走开!”她结结巴巴说着,一边胡乱挥动着手臂,好巧不巧地一巴掌正打在了他俯下来的脸上。
一记响亮的耳光之后,被她打了耳光的人目瞪口呆,咬了咬牙,强忍住暴打她一顿的冲动,蹲下身捉住了她的双臂。
那熟悉的的气息,熟悉的声音,即使她闭着眼睛,也能够认得出——他就是跟她朝夕相处了五年的钟远!
苏悦棠慌乱地瞪着他,突然大叫一声:“非礼啊!非礼啊!”
钟远怔住,下意识地想捂住她的嘴。
苏悦棠冷不丁地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防备地跳开,然后发了疯似的大叫起来:“救命啊!他要杀我!”
钟远也退后一步,他很肯定,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是个疯婆子。他低头看着手背上深入皮肉的牙印,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这牙印跟天的弯月一般好看。
苏悦棠打定主意要把钟远吓跑,不让他进村。
这时,从树木里走出一个人,苏悦棠认出他是梅叔。前世,梅叔是钟远的义父,屠村那晚,苏悦棠没有看到他。
如果不是重生过来,苏悦棠绝对不会注意到,梅叔从树木里跳出来的速度快于常人。他见有外人,立刻装模作样地佝偻着背,做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钟远……”梅叔上下打量苏悦棠,见她扯开了衣领,愣住,立刻侧身垂目,问:“发生什么事了?”
“碰上一个疯姑娘,我准备带她进村去找大夫。”
“疯姑娘?你才是疯子,你全家都是疯子!”苏悦棠正想开口大骂,忽然灵机一动,压下了怒气。
他不是当她是疯子么?正好,她就装疯卖傻,让他对她彻底死了心。
苏悦棠直接扑过去,双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嘴里吼叫着:“掐死你!掐死你!”
梅叔想上前拉苏悦棠,却见钟远做了个摆手的动作。他迟疑一下,立在原地,静观其变。
上溪村是个小村子,村口这一通闹腾,村子里的人早已听到了动静,刚吃过早饭四处溜达的赖大贵走了过来。
“哟,悦棠,你这是怎么了?”他一见苏悦棠疯了一样地卡着陌生男人的脖子,赶忙冲过来问:“你们抱这么紧做什么?”
苏悦棠见是村长儿子,心一狠,说:“他轻薄我!赖大贵,你快把他赶走!”
赖大贵一直觑觎苏悦棠,难得见她求自己,当然要英雄救美。他撸起袖子,冲过来对着钟远就是一拳。
钟远挑了挑眉梢,搂着苏悦棠原地一转,很轻巧地避开赖大贵的拳头,顺手掰开了苏悦棠卡在他脖子上的双手,退后两步,冷眼看赖大贵摔倒在地,哎哟哎哟乱叫。
苏悦棠抬头看他,呼吸忍不住一滞。
他依然如前世初见时那般光彩夺目,一对剑眉斜飞入鬓,剑眉下是一双可以洞察人心的眼眸,鼻若悬胆,唇红齿白。
即使只是穿一身普通的青布衫,也掩饰不住通身的贵气。
此刻,通身贵气的男人满面怒气,但是即使生气也依然无损他的风姿。
他还是那么地动人心魂,即使他们之间隔了一百零八颗头颅,她的心还是难以自控地狂跳起来。
“姑娘家在何处,钟某送你回去吧。”
即使被人冤枉,钟远还是温柔大度,若是前世,苏悦棠必定会被他迷惑,只是现在她已明了,他的忍让宽容,只是为了能留在上溪村。
赖大贵在苏悦棠面前丢了脸,气咻咻地从地上爬走,冲了过来揪着苏悦棠往自己这边拉,边扯边警告钟远:“外乡人,我们村子不欢迎你!你再不放手,小心我叫我爹来!”
正闹腾着,苏长九走了过来。
原来,他们夫妻俩见苏悦棠一个人跑出去,好一会儿都不回家,总觉得不放心,他便追出来看看。
苏悦棠见他们来了,立刻扑到涂氏怀里,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她的委屈是装的,但眼泪是真实的。
前世的记忆与今生的人、事重合在一起时,心中的痛苦、惊悚、忧伤和无奈,便都化成泪水,喷涌而出。
“孩子,你怎么了。”
赖大贵适时上前告状,添油加醋,把钟远说得极为不堪。
苏长九越听越气,顺手捡起脚边的棍子就要打过去。
“你们上溪村就是这样欢迎先生的吗?”一直静立在钟远身边的梅叔突然咳嗽两声,说话了,“我家钟远是正人君子,只是来村里教书谋生而已,还未进村竟遭人污蔑,哼!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义父,您别生气,刚才只是个误会。”眼看苏长九的棍子就要落到头上,钟远不但不闪,反而气定神闲地安慰起梅叔来。
苏长九及时收住棍子,疑惑问道:“你……是钟先生?”
“正是。”钟远矜持地点头,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苏长九,礼貌地问:“阁下是?”
苏长九见他坦坦荡荡,不似小人作祟,难免犯嘀咕。
他收了棍子,指着身后的涂氏说“我就是苏长九,这是浑家涂氏。小女悦棠正是先生要教的学生。”苏长九瞥了眼赖大贵,知道此人行为不端,极有可能栽赃嫁祸,问:“方才……”
“方才晚辈见苏姑娘在河边哭,以为苏姑娘要自寻短见,便将她拽了回来。中间可能有些推搡,得罪了苏姑娘。”钟远冲着苏悦棠略微欠了欠身,彬彬有礼。
苏悦棠傻眼了。
她以为凭着她和赖大贵的指证,可以立刻把钟远赶走,所以刚才只顾着装伤心装矜持。却没想到竟给钟远机会了,不过须臾之间,他便扭转了形势,反过来诬赖她想自杀。
“娘,我……”苏悦棠急忙说:“我没哭,我只是坐在河边……”
“大清早的,姑娘坐在河边做甚?”梅叔说:“应该是姑娘正在河边玩耍,被我家钟远误会。钟远是读书人,不会随意唐突姑娘的。”
如此一说,反而通了。
涂氏将信将疑,苏长九是个粗汉子,觉得梅叔说的有理,便呵呵大笑两声,上前道歉后,热情地邀请钟远他们到家里去。
回去路上,涂氏有意拉着苏悦棠走在最后。
“悦棠,告诉娘,为何衣领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