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梅叔去苏家提亲,苏长九已经扛着一只羊腿来了。
“苏老弟,真是太客气了。”梅叔急忙请苏长九进屋,说:“我家钟远是收了束脩的,怎能再收这羊腿了。”
苏长九是老实的庄稼汉,不懂客套,听梅叔如此说,憨厚地嘿嘿笑了两声,指着羊腿说:“我是来提亲的,这是见面礼。”
“啊!”梅叔惊得差点咬住舌头。
苏长九又是嘿嘿笑。
“看来梅老哥还蒙在鼓里呢,昨晚钟先生背着我家悦棠满山跑,被孔家兄弟瞧见了。悦棠害羞得躲在小真家不肯回来,浑家一早就问过了,他们都承认了!”
“他们?”
“是啊,浑家从小真家出来时正巧遇上钟先生了,浑家嫁女心切,没有礼数,追问了许久,钟先生才承认的。”
梅叔总算是理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他见苏长九一心要与他们结亲家,钟远也暗中推波助澜,谁去谁家提亲已不重要,关键是要先定下亲事,才能瞒天过海。
“苏老弟,正是无巧不成书啊!我正准备去你们家提亲,没想到苏老弟就来了。真是太好了!只是定亲的礼数,不知村里可有其它要求,我也好准备准备。”
“咳咳,梅老哥,我和我那浑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们想……想钟先生入赘,不知梅老哥可否……”
入赘之事,超出了梅叔最初设想,他当场呆住,不敢立刻答应。
“是我着急了。”苏长九怕梅叔不肯,急忙说道:“入赘之事可以缓缓再说,只要孩子幸福,入不入赘都不重要。”
“虽然钟远是喊我父亲,毕竟我只是他的义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入赘之事,事关重大,我是不能替钟远做主的。苏老弟,入赘之事不如缓些日子再说,至于定亲,今日便可敲定!”
苏长九与涂氏为了苏悦棠的婚事可是操碎了心,本以为她标梅将过嫁杏无期,没想到她跟钟远情投意合,这才不顾礼数急忙跑来找梅叔提亲。
见梅叔首肯了定亲之后,苏长九长舒一口气。
当下,苏家请林小真的母亲做媒,将钟远与苏悦棠的生辰八字交于她,苏长九收下梅叔事先备好的礼,同去了村中祠堂,找来赖财旺和村中族长做证人,定亲之事便算礼成。
苏悦棠从林小真家回到自己家时,赫然已成了钟远的未婚妻。
“委屈你了。”钟远在她房里,见她失魂落魄,有些忧心,“事情紧急,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这才……”
“不碍事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苏悦棠想到前世她与他相处了两年才与他定亲,今生经历虽不完全相同,但也殊途同归,心中恍惚,不知不觉,又说漏了嘴。
钟远狐疑,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啊,我是说生为祈生门弟子,保先生平安是我份内之事,不觉得委屈。这是我的第一个人任务,我心里激动得很。”
“哦。”钟远将信将疑,若有所思,“只是,毁了你的清誉。”
“我本就打算一生不嫁,读书识字之后去县城做个官婢,为父母养老送终。如今跟先生定亲,不管真假倒也圆满,何来毁了清誉之说。”
“悦棠……”
“秋税官明日就来,先生还是与我对好口供,免得到时候查问起来,我会露马脚。”
钟远迟疑了会,忽然问她:“你想知道我要藏匿在此的原因吗?”
“先生如果想说,悦棠自然听着。先生不想说,悦棠就算有心打听,也是无用的。”
“悦棠,我欠你一个人情!”
“先生如果当真觉得欠了我,委屈我了,就请先生答应我一件事。”苏悦棠激动地站起来,说:“求先生无论何时,都要保我上溪村平安。只要先生答应我这件事,无论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悦棠,你又胡说了。上溪村不会有事的。”
“你答不答应?”
钟远毫不犹豫地点头。他想告诉她,他不但会保上溪村的平安,还想保她一生无忧。
只是,这种话太过温情,他不能说也不敢说,他甚至不明白,为何心里总是记挂苏悦棠,在知道可以与她定亲之时,心中欢天喜地,恨不得即刻与她成为真正的夫妻。
“既然对外我们已定亲,有些细节还是要……”钟远说到一半,忽然上前来握她的手。
苏悦棠本能缩回,钟远不依不饶,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在她耳边轻语:“秋税官长年在外游历,阅人无数。你若有半点破绽他都会发觉,我不求你真心实意,但愿你能……”
“我会配合的。”苏悦棠一想到他此时柔情只是为了蒙骗别人,并非发自内心,再联想到前世屠村之事,心立刻变冷,推开他,闷闷坐在床边,说:“你先回去吧,戏,明日再演吧。”
钟远讪讪离去,他刚走,涂氏就眉开眼笑地进来,说是苏长九到祠堂合了他们的八字,又去庙里卜卦,全是吉兆。
只是钟远是孤儿,命硬,克父克母克手足,非得选个百年才有的吉日成亲才能化解他身上戾气。
偏偏这百年吉日在三年后,这让苏长九和涂氏难免觉得遗憾。
“娘,三年就三年吧。”苏悦棠当然知道这些说词都是钟远事先准备好的,说不定卜卦之人就是祈生门的人。
涂氏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想嫁了总比不嫁好,反正已经定亲,三年后成亲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便说:“也罢,以前娘疼你,从来没有好好教导你。有这三年时间,娘正好可以教你些持家之道。”
“娘。”
涂氏只当她脸皮薄,拿来牛角梳,拆了她的童髻,说:“既然已定亲,就要换发髻才对,免得在外面行走时被那些宵小之辈骚扰。”
涂氏嘴里说的宵小之辈便是赖大贵,她怕赖大贵心有不甘,搅局闹事,这才有了刚才的说法。
盘好发,涂氏左看右看见无其它差错,心中满意,连声说道:“我家悦棠长得美,盘什么发髻都好看。村中族人都说林家小真是村中美人,在娘看来悦棠比她更胜一筹。而且,小真也没有咱家悦棠命好!如今被人退婚,只怕难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