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离不开大侠,大侠离不开酒楼茶肆。
飞雪楼是近百年来,文人雅子,武林人士,出没最为频繁的地方,也是飞雪最多的地方。
然而,飞的不是雪,而是血。
恩怨是一江河水,剪不断,理还乱,流不尽,去又返。
飞雪楼就是一片汪洋,实在是汇聚了太多的恩怨。
但无疑也是最受欢迎之地。
酒在这里同样也是最受欢迎的,其次便是酒后谈资。
“话说铁马金刀李绣,一手刀法行云流水,双刀在手,天下我有,曾经护送如风镖局百镖而无一失,然而三日前却也是横死醉春居,据说那李绣死后,身无一处伤痕。”
“杀人不留伤,留伤不见血,除了极乐手武输,还会有谁?”
“与此同时,京城首富钱满山,也是暴毙豪宅之中,可知他的豪宅防御丝毫不弱于皇宫后院,但死后也无一处伤。”
“京城与江南,可是一个南一个北,纵使花子涯,也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身赴两地,如此说来,其中自有蹊跷。”
“敢问当今武林,能做到杀人不留伤,留伤不见血的人,貌似也就屈指可数的几人,更何况这两人,可都不是什么小角色。”
“难道杀人者,另有其人。”
此话脱口,门外便是匆匆闯进数十来人,为首者,赫然便是那位紫衫青年,头披清风带,脸如飞雪。
紫衫青年身后数十人,倒是一些酒囊饭袋,至少一侧的武输是这么认为的。
即便是那为首青年,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如此。
“少爷,此处便是江南武林人士逗留之地,飞雪楼。”
说话者是位刀疤大汉,与身后那些随从唯一不同的,便是身上流露着霸气,不屈的霸气。
紫衫青年目光宛如皓月,仿佛能够照明世间一切,缓缓扫视酒楼一圈。
他没急着说话。
而是摸了摸腰间佩剑,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杀气,正在从他的佩剑中弥漫出来。
显然此刻,还不是他释放嚣张气焰的时候,所以他只能紧紧握着剑柄。
“你确定他就在这里?”
紫衫青年这才将目光放在刀疤大汉身上。
“少爷放心,既然收了您的钱,您就一定会收到脑袋。”
刀疤大汉低沉道。
紫衫青年有些不信:“你有如此大的把握?”
刀疤大汉笑道:“我与他的脑袋,您总会收到一个的。”
闻言,紫衫青年脸色也是微微有些发黑,握剑的手捏地更紧了。
“你认识他们?”
一侧,水成冰疑惑的看着武输。
武输一边酗酒,一边吃菜,久久才道:“不全认识,但很快就会都认识了。”
水成冰问道:“为什么?”
武输道:“因为他们是来救你命的人。”
水成冰问道:“他们是你朋友?”
武输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吃着菜,因为他清楚,接下来有事做了,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做。
“各位,今日飞雪楼所有费用,都由我们家少爷一力承担,若是稍后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还望各位海涵。”
刀疤大汉声如洪钟,即便是一些酒醉之人,都几乎被震清醒了过来。
不过,这句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因为这种话在飞雪楼,已是司空见惯,********。
如果十天半个月遇不到这样的情况,那才叫做有些不正常,因为这里本就是一个解决恩怨的地方。
但那刀疤大汉并非小气之人,况且这花的也不是他的钱,而他的目的,只在一侧。
当然,飞雪楼有很多一侧,可偏偏不巧的是,这一侧正是武输的那一侧。
而武输这一侧,恰好只有他们两人。
“你确定他们是来救我的?”
水成冰注视着刀疤大汉,显然没有感受到一丝友善之意,反而恰恰相反。
武输笑道:“当然了,我从来不说假话,除非我也被骗了。”
水成冰没有说话了,因为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来供她闲聊。
“你也觉得人是我杀的?”
武输淡淡问了一句,这时候,刀疤大汉已经来到了他桌前。
“五日前,刘谨找钱老爷借宝,然而被拒绝了,三日前就死在了家中,你说天下总不会有如此巧的事吧。”
之所以如此说,因为刀疤大汉认为,也只有武输才能做到。
京城钱府,内外各九道防御,而其主钱满山,周身暗卡不下十人,而每一人都可称得上当世高手,可以说寻常之人,根本无法近其身。
倘若不是钱满山突然死在家中,谁都认为没有人能够杀的了他,即便是武输。
就算是大内三字令齐聚,也不见得能奈他丝毫。
然而如今事实摆在眼前,纵使难以置信,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当然,如果非要说有人能做到,武输自然是他们首先想到的。
东厂,西厂以及内厂,落入了刘谨手中,便已经成为了他铲除异己的工具。
整个武林,在三令震慑之下,亦是被他逐渐掌控。
五日前钱满山胆敢违背刘谨之意,而后便猝死于家,没有人不会想到武输。
至于刘谨其下的百字令以及十字令,显然还没有达到只身闯入钱府的本事。
此事,就非武输莫为了。
当然,只有武输自己知道,三日前只了结铁马金刀李绣,并未将钱满山送入极乐世界。
他也知道,当世能做到一点的,也就只有他了。
然而他并没有做。
因为刘谨并没有给他杀了钱满山千字令,所以武输便不会杀了钱满山,但他不会解释,因为连他自己,都会怀疑是自己做的。
除了他,似乎也就没有人能做到了。
“你有多大的把握?”
武输依旧酗着酒,吃着菜,就连目光,都没有放在刀疤大汉身上。
刀疤大汉却是将目光紧紧锁定在武输身上,不敢有丝毫松懈,如实道:“一点把握都没有。”
武输有些疑惑,问道:“那你是来送死的吗?”
刀疤大汉沉声道:“当然不是。”
“哦?”
武输望了刀疤大汉一眼。
而刀疤大汉却是将目光放在了身后十一人身上,那不起眼的十一人身上,武输认为酒囊饭袋的十一人身上。
因为他们十一人,的确都是酒囊饭袋。
一鸠二郎四樊五呆。
也许有人会认为,武输的计算能力并不是那么强,怎会是十二人?
这些人自然不知道,刀疤大汉加上身后十一人,不正好十二人吗?
因为刀疤大汉,就是二郎中的五手刀郎。
不过他并不是有五只手,而是有五把刀,五把随身携带的刀,五把同时砍向对手的刀,刀刀致命的刀。
“我们有二十四只手,但你却只有一双。”
五手刀郎脱掉了粗布披风,五把没有刀鞘的刀,在空气中弥漫着铁腥味。
众人也是将目光,汇聚到了那斑斑绣迹五把刀上。
武输缓缓道:“你说错了,我只有一只手,还有,我可不会给你去磨刀的时间。”
很少有人知道,武输只用过右手。
五手刀郎先是皱了皱眉,随后握了握刀,道:“我刀上的绣迹永远也磨不掉,唯有鲜血才能将它洗干净。”
雪,是圣洁的。
但它却是很少来到江南,因为这里需要的是血,而不是雪。
这个道理,在场之人,谁都明白。
五手刀郎更是如此。
他等不及了,而且也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他恐怕连出刀的机会都没有。
后面的十一人,也都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一鸠二郎四樊五呆,很久都没有出过手了,尤其是十二人同时出手,因为天下已经没有人值得他们这样了。
于是,便隐居塞外,多年未进中原。
但他们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这里是他们曾经最辉煌的地方。
他们声名鹊起时,武输还是个无名小辈,然而如今,这位无名小辈,却让他们十二人,都不得不谨慎起来。
虽然数年没有联手过了,也许少了许多默契,但他们眼中已看惯了生死,这才是他们最强的招式。
一个人连死的不怕,那还有什么能够击败他。
纵使你夺取了他的性命,但他不屈的灵魂,你却永远也触及不到。
数个眨眼间。
五手刀郎的五把锈刀,已经架在了武输脖子上。
一鸠的虎爪,死死按住了他的天灵盖。
独眼郎的独狼剑,寒芒如霜,对准了他的后脊。
四樊的四对金刚环,宛如明月一样圆,锁住了他的双脚。
五呆的骷髅锤、骨牙针、金羽丝、阎王散以及佛陀珠,分别朝着武输眼、鼻、耳、口和心脏处发出致命的一击。
这是当年江湖的神话,没有人能够活下来,至今还没有一人。
十二劫。
如同十二道劫难,决定生死的劫难,因此被人们称为十二劫。
也有人称为十二死劫,那是没有生路的劫难。
谁都一样,死亡在这一招面前,再也寻常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