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正德年间,皇权衰弱,宦官横行无忌,武林江湖,动荡不堪,侠肝义士,亦纷纷崛地而起。
三厂之内,时以大太监刘谨为首,其下三字之令,身手卓绝,凡事若有其中之一而为,便无往不利。
借此,刘谨便扶摇直上九万里,成就了他立皇帝之名,权倾朝野。
若有不服之人,多以被其赐予三字之令,而得三令者,杀无赦。
其三令之首,千字令武输,早已名动江湖。
手若动,必入极乐。
很少有人敢挑战他的那双手,准确的说,是右手。
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只用过右手。
不过此刻,有人在挑战他的手。
自然是花子涯。
大明四杰之一,神行公子。
他们对峙的方式很特别,抓一个凶手,一个杀了醉浪人莫平生的凶手。
一天一夜了,武输依旧没有寻得半点蛛丝马迹。
因为凶手的时间比他多,他晚上是不会做事的,他怕黑,但凶手不见得也如此。
风在吹,树在动,整片林子都在动,但不是被风吹的。
而是人为的。
“师妹,你认为逃还有用吗?”
说话者,身着红衣,宛如一缕骄傲的烈火,挣脱出了丹炉,显得无比轻狂。
“我逃不是怕你,是怕伤了你。”
也是一位女子,长发及腰,身披素水白衣,言语间透露着寒冰,宛如心灰意冷之人,又如仙子般高傲,不愿染世间一丝瑕疵。
“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幅自命清高,高高在上的模样。”
红衣女子眉角全是阴冷,双眸形同蛰伏的毒蛇,幽怨而毒辣。
白衣女子柳眉微微蹙起,随即风轻云淡,道:“师姐,我不想与你争执,倘若你定要认为《连心赋》在我身上,那你觉得你还能安然站在这里吗?”
“哼!”红衣女子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冷哼道:“师妹啊师妹,你说师姐是相信你呢,还是不信?”
白衣女子淡淡道:“现在想来,师父所言无错,师姐你已为武而入魔,若《连心赋》真落入你手中,不知又会有多少武林人士命丧你手。”
“在我面前提他,你不觉得很好笑吗?我只要《连心赋》,不想要你的命。”
红衣女子双眸通红,宛如朝霞一泻千里。
“师父很想念你……”
白衣女子话没说完,便被红衣女子打断,怒道:“所以便让你来带我回去,然后交给所谓的名门正派,以保住他老人家泰山北斗般的江湖地位?”
“师姐,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师妹也只能如此了。”
白衣女子摇头道。
“哈哈……”一丝长笑,红衣女子眼角挂起一抹阴凉,道:“师妹啊,长白山巅终年如冬,哪有人间的温情冷暖,你这是第一次下山吧,不过我想告诉你,也是唯一的一次了。”
闻言,白衣女子冰凉的脸颊上,终是多了一丝变化。
宛如一朵冰山上的黑莲,在她脸颊上丝丝融化,慢慢浸入心底。
“一手一修罗指……”
“怎么样?这远比师父他老人家教给我们的东西,有用的多吧?”
红衣女子伸出纤细的手指,沉声道。
紧接着,红衣女子走近,看着躺在地上的白衣女子,不过此刻并非一身如雪,因为有血,血染红了雪。
“我劝你现在不要动用一丝内力,也许还能多活几个时辰,至于《连心赋》,我自己动手找就可以了,便不需要麻烦你。”
言尽,红衣女子又是一片轻笑。
风在吹,树在动,人却静了。
“是谁?”
红衣女子眉头一皱,毒辣的目光将周围之物尽收眼底,唯独除了他。
“既以来此,又何必藏首藏尾。”
“这又是何必?”
风停了?树依旧在动。
树把风弄活了,风吹着三人的衣衫。
红衣女子看着面前之人,心中早已盘算无数,目光不经意瞟过,那被精装手套包裹的手,嘴角也是一抖。
“白水玉套,你是极乐手武输,大内千字令。”
红衣女子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正是在下!”
武输挥手道:“一手一修罗指,机参尘之徒火舞焰,江湖上人称修罗子。”
火舞焰不自然的笑道:“小名而已,怎能及极乐手。”
武输低沉道:“一夜间灭了鬼氏三刀与南华寺,岂是等闲之辈?”
“嗬,酒囊饭袋而已。”火舞焰又道:“没想到千令大人对于江湖之事,倒是了如指掌。”
“这是自然,因为下一刻我们就有可能接到任务,杀了身边任何一个人,知己知彼,才不会丢了性命。”
武输目光如炬,注视着火舞焰,道。
“如此说来,千令大人此次是奉命行事了?”
火舞焰身上气势不减,言语相比之前,倒是多了一丝柔和。
“若是如此,你此刻已没有了说话的权利了,而我面前也多了一具尸体。”
武输冷声道。
“千令大人好生狂妄,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火舞焰体内早已是波涛汹涌,只待蓄势一击,一手一修罗指,虽还不如极乐手威震四方,但在江湖之中,却也是凶名渐起。
但再大的威名,也总会引起一些人的怀疑,认为只不过是夸夸其谈而已。
而最终,这些人也都用生命去应证了江湖传闻。
绕是如此,但也始终阻止不了那些执着者,他们认为,武林没有永远的神话,也许打破永恒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火舞焰,此刻显然有着此心。
《连心赋》对于她来说,值得冒险。
对此,武输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笑。
一个人的轻狂,是由无数个成功汇聚而成的,也许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但习惯已经将他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
见武输默不作声,火舞焰又道:“这是我们师门之间的恩怨,还望千令大人不要插手。”
她终究还是留有一丝理智。
手若动,必入极乐。
极乐之门开在何处?就在武输双手之中。
“我若要管呢?”
武输语气平淡,目光扫过重伤一侧的白衣女子。
火舞焰皱了皱眉,问:“为何?”
武输反问道:“你又是为何?”
火舞焰道:“师门之事,不便透露。”
武输道:“心中之事,不愿多说。”
火舞焰握了握手,却不敢动用一丝力量。
她的确想证明一下自己,是不是那个能打破永恒的人,但她却没有足够的信心,一旦输了,就必死。
正是如此,他在武输面前,就已经输了。
武输永远都不会有所顾忌,因为他永远都相信自己的手,纵使是花子涯,他也有着足够的信心。
当然,花子涯对于自己的脚,也是如同武输相信他的手一样,无人能及。
至于二人谁更胜一筹,无人知晓。
“极乐手之威,我自然知晓,他日定当讨教。”
火舞焰留下一言,便转身远去。
随后,武输把目光放在了白衣女子身上,他自然知道是谁。
长白山巅,居有一仙,蜀汉武侯之后,诸葛三目,晚年收下绝世才女何氏君为徒,数十年过后,为延续长白山仙气,何氏君收徒机参尘。
而眼前女子,便是机参尘二徒之一,水成冰。
“我们见过?”
见武输走近,水成冰面色惨白,问。
武输望着眼前二十出头的少女,摇头道:“没见过,但我认识你。”
水成冰疑惑了,自己之前从未离开过长白山,除了火舞焰与师父,怎会有人认识自己。
百思不解,水成冰不信:“你认识我?”
武输点头道:“我认识你师姐,也认识你师父。”
水成冰大概知道了,师父只有两徒,既然他认识师姐,要猜出自己身份便不难。
“你为何要救我,也是因为我师父吗?”
水成冰接着问。
武输又摇了摇头,道:“不是。”
水成冰又问:“难道是因为你跟我师姐有仇?”
武输笑了笑,道:“仇人的仇人,难道我就要出手相救?”
水成冰轻咳了一声,吐出一口淤血,朱唇愈发变紫。
“既然两者都不是,我便不知道你为何要救下我了?你可莫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水成冰笑道。
“貌似你师姐对你下了死手,可我只管杀人,却管不了救人,看来我得去求求医了。”
武输没有再回答水成冰的话,他没有多回答别人话的习惯。
他的手又动了,却是第一次因为救人而动了。
而水成冰脸上多了一丝绯红,是在长白山上不能体会到的热度。
武输却是有些糊涂了,他竟不知道,自己抱的到底是人,还是一块冰。
如果是人,怎会如此冰凉刺骨?
一路无解,直至来到飞雪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