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的霞,刀削的峰,多情的人。
“很多人都想知道,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脚快。”
花子涯一身如雪,透露着寒气,而头上扎着一朵双生花,花开四瓣,如春,如夏,如秋,却无冬。
还有一瓣呢?
是夜,黑夜,因为它可以吞噬一切,唯独除了恐惧,他害怕黑夜。
不只是他,武输也同样害怕黑夜。
“今日也许就可以知道答案。”
武输笑了笑,抬头望了眼红日,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顺着武输的目光,花子涯也跟着看了过去,随即道:“或许,要等到明天才知道。”
他们都怕黑,因此绝对不会选择在黄昏时交手。
几年前,他们是敌人,现在,有机会成为朋友,但几年后,绝对会是敌人。
“那晚上呢?”
武输收回了目光,不过立马又抛了出去,落在了花子涯身上。
“在五岳我有个朋友,喜欢酿酒,但他自己却是滴酒不沾,因此酿出的酒总是花钱请人品尝好坏,我们可以去帮他省下一笔冤枉钱。”
花子涯嘴角微微上扬,挂起一抹笑意。
武输撇了撇嘴,道:“在五岳我也有一个朋友会酿酒,他酿的酒从来不卖,只送。”
花子涯轻笑道:“看来你的朋友在我朋友家里。”
武输没有说话,而是立马纵身一跃,便已离花子涯几十米远。
因为他清楚,在这个世上,没有人的脚能够快过花子涯,所以他要先走一步,否则好酒就会被花子涯一个人抢光。
见状,花子涯摇了摇头,并没着急离开,因为他同样清楚,自己的脚,没人追的上,也没有他追不上的人。
约莫半柱香,周围已经完全被黑暗包裹,武输突然感觉身边一道人影闪过。
那是花子涯。
花子涯停了下来,站在竹尖上,抱着双膀道:“看来你是需要多练练脚了。”
武输也是陡然停步,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越过这片竹林,前方会有一个酒坊,酒坊里有个酿酒不喝酒,送酒不卖酒的人。
“我永远都不会练脚,因为我从来都不需要逃跑。”
很多人都想知道,他到底是吾输,还是无输。
断送性命在他手上的人很多,有好人,有坏人,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只要没人看见他的手就行了。
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
几乎没有人,能逃过他那双被白水玉套包裹的手,至少和他交过手的人还没有。
那是一双胜过美人的手,却也是世上最毒辣的手。
更是一双能够摸遍任何人全身每个穴位的手。
“就如同我从来不练手一样吗?因为我和人交锋从来都不需要动手。”
花子涯的脚也一样,和他比过的人,都被远远的扔在身后。
许多人都清楚,这与那双金夙神行靴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是赤脚,也同样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此刻你的确像个君子,至少只是在动嘴皮子。”
风吹竹林,武输动了动身子。
花子涯稳如磐石,道:“不知道人身上有没有君子穴与小人穴,这样你才能让他们死得其所。”
武输随口道:“督主只教过我一种穴位,死穴。”
花子涯并没有感到诧异,淡然道:“不知道在你眼里,我身上是否也只有一种穴位?”
武输不喜欢回答别人的问题,此刻也不例外,但有时候也迫不得已。
“只有试过了才知道。”
武输再次率先一跃,竹叶轻浮,人影远去。
“嗬,大内千字令,原来只会耍滑头,也不过如此。”
花子涯朗声一笑,宛如疾风前行,残影拂过竹尖,便已纵身百丈远。
月是明月,影却是孤影。
是谁的影?
当然是武输的,因为花子涯已经进入了酒坊内。
一步可入天,一步可入海。
天下再大,也阻挡不了花子涯的脚,何况几里路途。
这个结果,武输显然是知道的,他可是个不多练脚的人,倘若都能胜过花子涯,那神行公子的名号岂不浪得虚名。
但愿好酒没有被他独饮而光吧。
月依旧是明月。
不醉坊就在明月之下,但明月之下,却不唯独只有不醉坊。
酒不醉人人自醉,不醉坊的酒不醉人,但能喝的人大多都是罪人。
武输突然加快了步伐,不是因为怕好酒被花子涯独饮,是因为空气中不但弥漫了酒香,还有血腥味。
他的双手剥夺了无数性命,但滴血未沾过,杀人不见血,在他看来是最干净,最圣洁的方法。
同时,血对于他来说,是非常敏感的液体。
空气中的丝毫,都不能逃脱他嗅觉的追捕。
“也有你追不上的人吗?”
不醉坊内有一具尸体,武输面无表情,看着花子涯。
要追谁呢?
当然是凶手,而凶手杀的人呢?躺在二人眼皮底下,一个酿酒不喝酒,送酒不卖酒的人。
醉浪人莫平生。
一生为酒,从未涉及江湖恩怨,是谁又会对他动手?
“这世上的确有一个人我追不上?”
花子涯二指捋了捋一丝长发,若有所思。
“哦?”武输显然有些出乎意料。
一步可入天,一步可入海,这世上还有谁人能胜之。
花子涯道:“此人无影无形,无声无息,无情无义。”
“真有此人?”武输反问道,也是颇感兴趣。
花子涯点了点头,继续道:“自然是有,不但如此,此人还无血无肉,无拘无束,无朋无友。”
武输问道:“此人身在何处?”
花子涯回道:“此人无处不在。”
武输又问道:“那他有什么?”
花子涯笑了笑,道:“他唯有过去,现在,未来。”
武输没有再问,也笑了笑,道:“此人当真可怕,只怕也是我最大的对手。”
此人究竟是谁?
竟能让大明四杰的神行公子与极乐手都如此头疼。
除了时间,又还有谁呢?
花子涯的脚再快,在时间面前,也不过是相形见绌。
武输的手纵使无影,却也拿捏不到时间丝毫。
“一天了。”
花子涯看着莫平生,缓缓道。
“一天倒是多了,十一个时辰吧。”
武输看了莫平生一眼。
大内高手数之不尽,对于时间的预算,是从小都必做之功。
他们的职业不允许犯下任何差错。
“十一个时辰,凶手也许远遁千里之外,也许在近处逍遥快活,我们得感谢他,给了我们个一较高下的机会。”
花子涯嘴角浮出一抹凌厉,道。
武输道:“晚上我可没有出去的习惯,只怕从今往后都喝不到好酒了,今晚可得好好珍惜,多给他几个时辰逍遥又如何?”
凶手再厉害,难道还能逃出极乐手的手,神行公子的脚?
花子涯道:“的确,再也喝不到醉浪人的酒了。”
武输道:“我倒无所谓,只是你可要找个差事,因为天下再也没有免费的酒可以喝了。”
“不知道刘督主能否给我个一官半职?”
花子涯饮下一杯绝尘香,神清气爽。
武输嘴中女儿红的味道萦绕味蕾,多看了一眼,道:“他可不喜欢在江湖中朋友多的人,尤其是像你这种。”
“看来我们很快又会见面了。”
花子涯又饮下一杯秋思。
“也许吧?”
武输看了一眼无情水,随即嘴唇动了,道。
花子涯道:“莫平生算得上我好友,赠酒无数,我想你也不列外,就凭这一点,那凶手已是将死之人。”
武输道:“然后呢?”
花子涯道:“世人皆知,天下之快,你我二人共为首。”
武输道:“谁最先找到凶手,便可取二为一。”
花子涯笑道:“正合我意。”
武输又道:“还有呢?”
“天下之大,懂我者却只有一人。”花子涯道:“三年内,你不可动其手。”
手若动,必入极乐。
没有手的武输,一无所有。
“我若赢了呢?”武输淡然道。
“听君差遣。”
月已残,影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