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遇
“木村,我们回国吧,我想回江城。”
落地窗外像熟透的石榴皮,黄中带着羞红,还会有屡屡的黑色线条,穿插在像油画泼墨一样的天空里。
初冬阳洗漱干净,穿上自己宽松的卫衣,光着腿,蜷坐在落地窗旁,无所事事的看着落日,看着晚霞里的巴黎,也看着窗上倒影的无所事事的自己。
摸摸胸前的平安扣,摸摸腿上的疤,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回江城看看,只是和凌晨互相转身的那一刻,走到庭院外听到他说“我愿意”的那一刻,很想回到那片矢车菊花海里,摸摸她们的花花叶叶,这个季节,应该是一片荒凉的样子,没有花,也不会有叶了。
回忆一下,自己几乎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转身离开过,虽然刚相遇的时候是不停的拒绝和保持距离,可从未转身,她的视线不受自己控制的看着他,不想离开。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先转身离开,以前都是他先走的。
来电提示,是六六的电话。
“冬阳”六六只喊了一句她的名字就停下了,声音饱含担忧。
“嗯,我在。”
“你还好吗?”
“还好,明天应该就回国了,我想回江城看看。”
“那我陪你去。”
“没事,你现在身体不方便,木村辉会跟我一起去,别担心。”
“冬阳,对不起,如果知道是这样的,我不会让你去公司上班的,我……”
“六六,还是一开始的那样,你做了你能为我做的一切,其余的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不要难过,不要影响宝宝的心情”初冬阳的语气很平静。
“冬阳,回来后相亲吧,之前本来要做伴郎的那个清风的大学同学,你们可以认识一下了解一下,如果没有凌晨的突然回国,你们应该早就认识了。”
“你这翻转的也太快了”初冬阳不禁笑出声。
“你还能笑,看来真的是一开始你就有分开的准备了,是吗?”
“嗯,我们都知道的。其实,应该感谢凌晨的,让我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刚知道的时候有些生气,也很难过,现在静下来想想,是太突然自己没有准备好吧,早晚都会有这一天,只是这一天来得太突然而已。”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还没,等回国后再说吧,现在有些混乱”初冬阳看看时间,出国还未来得及调整为当地时间,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的凌晨了:“好了,不用担心,快带领宝宝睡吧,别熬夜。”
时光磨平了很多人的棱角,抚慰了很多人心虚,时光让人老去,可时光却永远不会老去,每分每秒的过去都定格在那里,你在动它只是陪伴着你移动,自己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变得永远只是你看它的眼神还有温度。
每次要憎恨这个世界玩弄了自己的时候,窗外纯真无邪的晚霞、天空、飞鸟、流云,又让自己觉得世界是如何的无辜。
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随着振动轻微闪烁。
“冬阳。”
“嗯。”
一声问答后就是一片没有尽头的沉默,就像即将来临要吞噬掉凄美的晚霞的黑夜一样,让整颗跳动的心脏沦陷的带着平静呼吸声的沉默。
沉默伴随了漫漫长夜,再醒来时,是另一个白昼。
初冬阳被晃眼的阳光叫醒,躺在落地窗旁的地板上,握住手机的手有些酸涩,持续一个姿势太久,整个身体都有些酸涩了。
手机不知何时已经没电自动关机,就像自己不知何时累到麻木睡着了一样。醒来时,木村辉早已在旁边悠闲的喝着咖啡,旁边是他已为自己打包好的行李。
“昨晚不太放心,给你打电话总是在通话中之后又是关机,所以要了备用钥匙。”
“谢谢。”
“不过你的生活习惯太恐怖了,竟然在地上睡着了,一进来时吓了我一跳。”
“昨天太累了,在窗户边看了会儿天空就睡着了。”
“昨晚和谁聊到那么晚?六六吗?”
“应该是凌晨吧”初冬阳起身开始准备洗漱。
“应该?”
“嗯。”因为他只问了一遍她的名字,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她只回应了一下他的问题,其他也什么都没有问。
“十二点十分飞天京的航班,在天京转机去江城,你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在巴黎,想去哪儿?想做点什么?”
水龙头哗啦啦的声音,时强时弱,之后消失。初冬阳在擦脸之前总是习惯把洗手台池面的水珠用手抚摸到水池边缘,听它滴答滴答的掉落声。
“这里离德国这么近应该也有会有矢车菊熏香吧,我想去买几个这样的熏香烛杯带回去给妈妈”初冬阳从洗手间出来。
“你不化妆吗?”
“平常都是不化妆的,顶多擦个护肤水乳就可以了,其余的都太麻烦。”
“好吧,看来你在你的脸上投入的还没有我多。行李我让他们帮我们送到机场,上午就去找找你说的那种香薰。”
“还有,就是我饿了。”
木村辉把咖啡杯放在原位:“好的,我的哈娜小姐。”
同一个酒店的总统套房里,凌晨坐在和木村辉相同的地方喝着咖啡,注视着摆在桌子中央的黄玫瑰捧花,Kelly正忙着收拾行李:“Henry,你昨晚一夜没睡,今天打算搭飞机去哪儿?”
“回国。”
“好吧,看来我们都很着急见到自己的情人,所以我们才般配”Kelly开心的开着玩笑哼着Nothinggonnatochangemylove。
“我们是去巴厘岛度蜜月,我会把我和男朋友在巴厘岛玩的照片发给你,你的后援团队应该可以处理好的。”
“谢谢”一夜无眠,布满红血丝,有细微胡渣,凌晨看起来状态很差。
“老公,你似乎状态很差”Kelly把化妆包塞到背包后,坐在凌晨对面。
“你的男朋友不介意你结婚了?”
“介意,连自己都会介意,更何况别人呢?”
“那……”
“我无数次想过要放弃的,放弃这种病态的生活模式,不过每次想到要和他分开,就会觉得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只是想想就会让自己哭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已”Kelly点燃了烟,习惯性的礼貌把烟盒递给对面的凌晨,收到和当时初冬阳一样的回绝。
“他呢?”
“不知道,从来没敢问过。怕一旦开口,他就会离开我,他也从来没有提过,有时候想,可能我们都在担忧相同的问题,一旦开口就覆水难收。”
Kelly将烟熄灭:“出了这个门就会有无数的记者还有密探跟着我们了,爸爸已经给我安排好,我和Jack不会被暴露,毕竟这是我答应他参演这场戏的条件。”
“我们走吧,别耽误了你们的蜜月旅行。”
凌晨把最后的咖啡喝尽,起身拖着行李箱,出门时还不忘去卫生间整理一下自己的领带,毕竟要与Kelly的盛装出席相对应。
初冬阳从上高中开始,每次开门的瞬间都会幻想着凌晨站在门口,每一个路口的拐角,都期望着走过就会在下一个路口遇到,思维的惯性让她不经思考就会去幻想,然后再忽略,因为从未遇见过,期望从未实现过。
已经放弃治愈,就保留这样一个下下的习惯陪伴自己吧,舍不得全都忘记,也不会让自己全部忘记,初冬阳的世界永远都会有凌晨的一席之地,自然而然,就像一开门,他就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像此时此刻,现在。
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期许太久的积累,只是你并不知道它会在何时发生而已。此刻他们面对面,身边不约而同的站着不是彼此。
“Hi”Kelly最先打破僵局,她总是这样心急。
“Hi”初冬阳回之一笑,凌晨的样子很憔悴,看着他心脏像脱水般皱缩在一起,努力挣扎着跳动,呼吸。
“Summer,看来我们很有缘,总是会在出人意料的地方遇见,对了还没有谢谢你的捧花”Kelly向遗留在桌山的彭回复耸了耸肩。
“举手之劳”初冬阳有些僵硬回答。
“你们带着行李应该是着急赶飞机去蜜月旅行吧,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木村辉总是会寻找合适的理由在初冬阳最想离开的时候把她带走,而且这理由还源于为对方考虑,用为对方着想理由让自己过得心安理得。
“冬阳,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凌晨从看见初冬阳的那刻开始视线就再也没有从她身上离开,也没有留意刚才这番可有可无的交谈。
“我在车上等你,如果不方便我可以自己去机场”Kelly从包里拿出墨镜:“Summer,下次见面的时候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去喝杯咖啡。”
Kelly走后,木村辉说:“我也去车里等你,如果你不想单独留下,也可以现在就跟我走。”
初冬阳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先走。
凌晨关上房门和初冬阳回了房间,和刚刚的房间是一样的布局,所有的装饰物都是对称排列了而已。
“你脸色看起来很差,是不是昨晚太过度了”初冬阳自然的开着有些酸涩的玩笑。
凌晨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笨拙到有些不知所措。
“我和Kelly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有爱人的,我们只是政治联姻……”
“凌晨”初冬阳打断了他:“其实,我不需要知道这些的。”
“你打算扔下我,我们好不容易才重新遇见,才重新开始,你为什么不能像Kelly的爱人一样理解一下我。”
“我不想你变成你最讨厌的那个人的样子,而且无论我们互相等待多久,彼此身边的人都不会是彼此,Kelly可以放弃了她的所有的财产继承来守护她的爱情,牺牲了自己的婚姻为她的弟弟守护了事业,而你没有可以放弃的,也没有什么可牺牲的,除了你自己。”
“谁告诉你的这些?”
“木村辉。”
“你是专程来参加我的婚礼的,让我亲眼看到你祝福我,让我死心?”
“没有,如果知道是你的婚礼,我不会来的。”
“你和木村辉来巴黎到底为了什么,你不会专门为了做他的女伴参加一场婚礼的。”
“这是我跟木村之间的事。”
“你和木村,他为什么从你的房间出来?”凌晨留下初冬阳单独聊几句的初衷并不是要追问这些的,只是不知不觉自己丢掉了所有挽留她的筹码,不自觉的希望让她和自己有对等的困窘,然而自己反而不知不觉当真了。
“我不是你”初冬阳欲转身离开。
凌晨慌忙抓住她,抱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别离开我,求你了,冬阳……”
身体传递的温度攻陷了层层屏障,初冬阳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失去他,她不知道有多难过,她愿意放弃她拥有的整个世界,只求在他的世界里永远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胸口衬衫的温热给凌晨吃了一剂定心剂,比起她的毫不在乎,完美的理智,他更希望她歇斯底里的跟自己发脾气流眼泪,那样自己还会有把握挽留。
他想看看她的脸,还有那双黑白相间的眼睛,他挪动她肩膀的时候,初冬阳抱住了自己,紧紧的环着自己的腰际,那一刻他的整颗心都醉了。
“开车,去机场”Kelly在十五分钟后开心的通知司机开车,除了替战友似乎有了胜利的希望开心,毕竟已经过去十五分钟还未谈完,证明两个人还没有到无话可说的地步。还有,她急切的想和Jack碰头,不忍心让他等太久,更想尽早撕下身上所有的面具。
木村辉看Kelly的车走后也升起车窗:“载我去商场,买几个香薰”心里有千万般的不情愿,他不愿初冬阳以后都沦落在不伦的阴影里,但他也明白自己无权再干涉更多,只有她自己能做决定,他还是会在十二点的机场等她。
初冬阳一直到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从凌晨怀里探出头来,迎上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球传递出来的无限温柔的气息。
凌晨问:“那我现在可以吻你了吗?”
初冬阳破涕为笑:“以后能不能别问这么尴尬的问题?”
“看我堂堂校草沦落到什么地步了,连吻个妹子都要提前打个申请。”
“谁让你生活这么复杂,老惹妹子生气,你……”
凌晨将初冬阳抵到墙边,用直入主题的亲吻诉说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事,故事太迂回就像此刻的亲吻,舌尖在属于自己的领土上来回肆虐,横冲直撞,仿佛在努力寻找出口,之后又是温柔的徘徊,仿佛在尽情的诉说尽情的留恋。
爱情,第一次成为彼此,相拥而眠,相濡以沫,是破碎亦是一种重生。
“疼吗?”凌晨充满暧昧和疼惜的声调,让房里的一片春光更加暧昧,炙热。
“嗯”初冬阳转过身然后羞涩的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昨晚一夜没睡,没有在最好的状态下体验我们的第一次,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会准备充分,更加努力的……”
初冬阳觉得自己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脖颈,不能再让这个傻瓜继续说下去了,抬头看着正在抚摸自己胸前平安扣的他:“睡一会儿吧,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那你陪我睡,不许走。”
初冬阳轻轻的在他胸口一吻,是有心跳起伏的胸口,她总是喜欢亲吻心脏跳动的地方,就像以前林嘉在的时候也是一样,晚上总是会枕在他的胸口看书或是追剧。
“嗯。”
紧绷的弦忽然的松弛特别容易让人入睡,长时间的疲惫凌晨秒速便进入了高质量睡眠状态。
初冬阳抚摸着他的头发,额头,眉毛,鼻子,脸颊,嘴唇,如果科学家可以发明一种保存气味和感觉,这种存放触感的容器就好了,把这一刻所有的感觉都带走。
“你在等人吗?”初冬阳坐到木村辉身边的座位。
木村辉惊讶的抬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初冬阳觉得此刻的心境或许适合问那个问题了。
“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你跟林嘉有没有在一起过?”
木村辉自认为预知了所有的事情,没想到,太过透明的初冬阳,是自始至终自己没看透的。
“没有,虽然不得不承认,我那样期望过。”
“那就好。”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我决定跟他开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