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巴黎,自然而然就会想起浪漫,不需过多诉说,就读懂名字背后千言万语的故事,就像站在埃菲尔铁塔下,忽然间抬头,落日余晖里的一句“好久不见”。
初冬阳站在铁搭的倒影下,身边川流不息的陌生的路人,思量着这里和另一座城市的距离,如果突然像在学校时那样出现在伦敦,他肯定会经过的某个街头,他是否会开心。她没有告诉凌晨自己来法国的消息,最后一封信,只是告诉他,自己要出一次远门,回来时会为他准备一份礼物。
“明天去参加婚礼,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初冬阳问坐在自己影子里的木村辉。
“你们中国人不是给礼金就可以了吗?”
“明天的结婚的朋友是中国人?你这种富豪,应该包很大的红包吧”初冬阳想起新闻中结婚收礼金处银行专员负责收礼金的报道。
“对,不仅给他准备了一个大红包,还给他送一份他意想不到的大礼”木村辉看着初冬阳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明天参加完婚礼后,我想去别的地方转一下,第一次出国,想多玩几天再回去。”
“如果你明天参加过婚礼还有这个想法,还是想去那个地方的话,我愿意陪你去。”
有时觉得,木村辉的眼神语气总是过早的预料到以后将发生的事情,也过早的明白每个人的小思绪,与世隔绝的冷漠让他更清楚的看透整个循环。初冬阳看着坐在影子里的木村辉,摸不到任何头绪,只是不安感越来越浓重,越来越靠近。可能,公司竞争到不容乐观的地步了,只能如此宽慰自己。
睡眼朦胧中被设计师从床上拖了下来,除了洗脸刷牙上厕所是自己亲力亲为之后,坐在梳妆桌前仿佛又睡了长长的一觉,再睁开眼时,初冬阳竟然没有发现对面是个镜子,模模糊糊的问了一句:“好了吗?”直到发觉没有回音,四周没有人,她们正在挑衣服时才发觉,原来镜子里陌生的女人,是自己。
很漂亮,所以陌生。
是一身很显身形的修长款礼服,共黑色和白色两款,初冬阳自己选择了白色,虽然白色没有白色那样显身材,只是在选择时,想起妈妈说的那句话:“白色成就女人。”那时她俩依偎在床上看全球小姐选拔赛,最后宣布冠军得主是来自委内瑞拉的某位模特,名字早已忘记,只记得当时她穿了一身白色的长鱼尾裙,然后妈妈无意间说了这句话。
木村辉对初冬阳今天的装扮很满意,似乎在欣赏自己的杰作,除了漂亮的女伴带给自己应有的自豪感还希望今天的事让初冬阳之后回忆的时候不会太狼狈不堪,毕竟今天以后她会时常拿出来回忆的,是不受控制的想起。
“今天结婚的人该不会是野岛原平吧,你这么兴师动众,可是你说过是个中国人呀?”初冬阳挽着木村辉的手臂,看着周围汇聚在一起形形色色的高端人士,还有这种高端聚会里必不可少的媒体,要知道任何一个场面都有它成为场面的必要,或许有钱人更注重花钱后的效果。
“不是我的野岛原平。”
“什么意思?”
伴娘团匆匆跑过:“飞儿,新娘的捧花散了?”
婚礼策划师一脸茫然:“刚刚拍照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去哪儿找花艺师,去哪儿找花材。”
“我家小姐自己把丝带剪断了。”
“晕,新娘到底想不想结婚呀,这是要搞事情呀”飞儿火急火燎的拿起电话开始给认识的花艺师打电话。
结果显而易见,渺然。远离市区的庄园户外婚礼,即使花艺师有空,恐怕赶到这的时候婚礼就结束了。
初冬阳笑了笑,转头对木村辉说:“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看来上帝给我安排的一个送礼物的答谢机会。”说完,向飞儿和伴娘那里走去,没有看到木村辉意要阻拦的手势。
飞儿并没有对初冬阳太有期望,毕竟一束捧花在婚礼上还是至关重要的,捧在万众瞩目的女一号的手心,如果太过寒碜,还是会让自己精心策划的婚礼毁于一点,毕竟他是个注重细节的强迫症,但是他也明白,此时,别无他法。
初冬阳跟着伴娘来到新娘的等候室,并没有出现应该出现的穿着大裙摆的新娘礼服的标准配置,只是有个穿了一身精致黑礼服,像高贵的黑天鹅,仔细一看,竟然是和自己同款的礼服,看着窗外,抽烟的动作很熟练,看不出一丝忧郁。
散落一地的上好品相的黄玫瑰,又称假日公主。剪断的白丝带,踩碎的水晶配饰,玫瑰花瓣零零落落,假日公主依旧骄傲的散落。
“Hi”初冬阳鼓起勇气打破僵局。
“Florist?”Kelly把最后一口烟吐尽,烟蒂扔进身边还未喝尽的红酒杯里。
“Summer,nicetomeetyou。”初冬阳小心翼翼跨过案发现场,离黑天鹅一步之遥的地方。
Kelly转身,仔细端详了一下眼前的人,和自己同款的礼服,而且是真品,这个全世界单号只有一件的礼服。还有她的脸,是摆在他办公桌上的照片。
“来抢亲?”
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初冬阳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能穿起这身礼服,应该足可以与他家世相当,还干嘛要大费周章”Kelly点燃了下一只烟,把烟盒递给初冬阳。
“谢谢,我不抽烟的。”
“我知道的,只是觉得一个人抽就像一个人在偷吃一颗糖一样,礼貌性的问问。”
“捧花可能复原不到之前打的样子,不过我会尽力让它尽可能不失格调”初冬阳脱掉高跟鞋,赤脚在地板上找了块空地,把长裙摆拖到自己脚边做了临时坐垫,她总是喜欢席地而坐摆弄花花草草,就像融入了他们的世界一般,共享脚下的土壤。
“你真的是来弄花的?”
“对呀,我是跟木村辉来参加他朋友的婚礼的,他和新郎是朋友,你可能也会认识。”
“看来木村是给你穿上这身礼服的南瓜车,如果他知道你把限量款channel当了坐垫,真想看看他看到这一幕的表情。”
专心工作的初冬阳并没细听Kelly之后的小言语,熟练的逆时针转着手里一只一只增多的黄玫瑰,把之前多余的配饰花草都去掉,只留单纯的黄玫瑰,最后只是用简单的麻绳一圈圈捆住手捧花的花径处,宽度刚好是新娘手持的宽度。
“我猜你可能会喜欢这种简单的风格,就像你挑选了这款毫无装饰的礼服”初冬阳把打好的最简单不过得手捧花放在Kelly旁边的沙发上。
“你好像并不知道木村辉参加的是谁的婚礼。”
“嗯,他的朋友形形色色我只是来巴黎玩,顺便陪他来参加这个婚礼,不过现在知道啦,是参加你的婚礼,Kelly,新婚快乐。”
“你认识我?”
“来的路上飞儿告诉我的。”
一个重复将烟熄灭的动作,Kelly看着初冬阳无知无忧的眼神,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来形容这样的无知。
“很高兴认识你,陈洁仪,可以叫我kelly。”
“初冬阳,可以叫我Summer。”
“这个白色的礼服,你穿很漂亮,如此看来,你似乎更像今天的新娘。”
“谢谢,你应该要准备入场了。我耽误你换婚纱了”初冬阳从这个角度透过门缝看到的一款超豪华婚纱的剪影,镶嵌的装饰物的不停的闪烁,即使没有看到完整版也足够让人预想到身后无尽的奢华。
“希望仪式结束后我们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聊天。”
初冬阳笑着点点头,退出房间的时候一股莫名的压抑,她理解不了她就像有些时候理解不了凌晨,这段隔阂始终缠绕在她和凌晨之间,久久不会消失。
她频繁抽烟的动作就像高中时刚认识的凌晨,也是不停的一个人躲在操场后面矢车菊花丛中,一根接一根的抽着,没有开始没有终点,直到把空空的烟盒揉碎扔进垃圾桶。初冬阳深深的感觉到,自己永远也无法理解他们的这种无奈,这般的堕落和悲伤,她也明白自己的单纯无知和善良对凌晨来说,除了安慰,其他别无所用。
远远的,木村辉在回廊的尽头看着自己,但又好像不是看着自己,回头,一个男人转到另一条回廊的身影,是很熟悉的身影。
“哈娜,仪式快要开始了……”
视线随着木村辉的声音收回到眼前,初冬阳扶着走到自己眼前的木村辉,很少穿高跟鞋的自己,现在走到哪儿都需要支撑。
“新娘很漂亮。”
木村辉没有回话也没有笑:“仪式要开始了,我们回座位吧。”
初冬阳点点头。
跟木村辉有关系的富豪朋友,跟凌晨会不会也有关系,凌晨是不是也来参加婚礼了,有些后悔没有告诉他来巴黎参加婚礼,不然说不定可以在这里偶遇。
假日公主,Queen'sday,这种高贵而矜持的橙黄色玫瑰。
假日公主玫瑰的花语是“快乐、笑容、美好的心情、愿你开怀每一天”,所有令人心情愉悦的祝福,都能在假日公主玫瑰身上得到解释。
婚礼时,初冬阳是很喜欢黄玫瑰为主花材的仪式的,高贵又不冷漠,温暖又不单一。
“冬阳”好像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初冬阳回头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搜寻,没有看到熟悉的人,是自己听错了吗?
“冬阳,初冬阳”
初冬阳站了起来,没有听错,是旭的声音,她期待的事情发生了,凌晨应该也来参加婚礼了,她在人群中找寻不到他们,她站起来,向迎宾口的甜点区那片草地走去。
“仪式快开始了”木村辉拉住初冬阳的一只手。
“是旭的声音,他们也来了,我看不到他们在哪儿,既然他在叫我应该是看到我了,我去空地那里他就会过去的,放心,我丢不了的”初冬阳扶着前排的椅子靠背挪了出去。
木村辉没有再留她,而是跟着他一起出来。
果然还没有走到甜点区,张旭就跑到自己面前,只不过并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惊吓。
“你怎么在这,谁带你来这的?”张旭一见面就开始了不停的盘问。
“我带来的”木村辉上前一步,手环绕在初冬阳的腰际。
“木村辉,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意思,只是觉得当事人应该有知道的权利,不是吗?”
“要不是你说服你家老爷子放弃了凌海集团的股份,我现在真想打你。”
“我不介意,你可以动手,在这个场合动手,只要你敢,我随时奉陪。”
初冬阳巨大的不安感确实了内心那种隐隐的猜测。
“今天是谁的婚礼,是他的吗?”
“冬阳,冬阳,你现在先什么也别想,我带你去酒店,之后我会把事情都跟你解释清楚。”
“解释今天这个仪式存在的所有我理解不了的苦衷?”初冬阳有些虚脱,其实早有预感,只是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而已。
“冬阳,你要相信他,今天先回去,好吗?”
“我不会闹事的,既然你这么不欢迎我,那木村辉我们就先走吧,转告凌晨,一开始不知道是他的婚礼,所以没准备什么礼物,还好准备了一束捧花,递到了新娘手里。”
初冬阳似乎很早就预感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凌晨娶得的人不是自己,只是似乎来得太过突然太早而已,毕竟他们才刚刚相遇,刚刚开始。
“木村,你想让我看到的知道的我都看到了也知道了,现在可以走了。”
“哈娜,对不起”木村辉一句没有丝毫歉意的道歉,他想让初冬阳看清,明白,只有她真正走入这个残酷的冠冕堂皇的高贵的世界,才会想尽办法远离。以她的性格,即使臣服于爱情,也不会屈服于自尊,她不会愿意像那些女人一样活在奢华的城堡里,一无所知的等着那个人回来。
无论她愿不愿意,她不该过这样的生活,所以应该让她亲眼看到背叛,看到瓦解,所以他没有丝毫的歉意。有些痛,是她生命中注定要经受的,就像生离死别一样自然。
无知是可怕的,初冬阳竟然没有发现迎宾区其实早已告诉了她今天婚礼的主角,只是太多年过去,自己竟然不太记得他的英文名字而已,Henry。
有人说被背叛的时候会撕心裂肺的疼,然而初冬阳并没有,只是短暂的被背叛,被愤怒之后她仍然站在凌晨一边,她愿意相信他,就算没有永远的陪伴,她也愿意保留永远的相信。
“Ladiesandgentlemen,I'mgladyou'rehere......”司仪愉悦的声音响起,仪式真的要这样开始了,就像六六结婚时,谭逸然说的那样,戏开场了,婚礼是一场大戏。
“冬阳”音乐也掩饰不住他的声音,他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曾经在自己脑海里回响过无数次,无数次。
初冬阳没有回头,也没有继续再往前走,只是停在花园出口的位置,一回头就会看见站在T台口的他,她不敢回头,挽着木村辉的手用力的抓紧他的胳膊,不知如何是好。
这次走了,以后是不是就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了,难道自己要住进那栋别墅吗,他离开盐城时告诉她,让她在别墅等他回来,对他的爱要这样委屈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即使这样做了,自己也不在乎别人说三道四的,六六应该也会理解自己,这样……不,不,在想什么,自己难道疯了吗?如果这样做了,凌晨岂不是也会变成他最讨厌的那个样子,像他爸爸那样。
“凌晨,入场了”张旭在旁边催促,始终都是要走出这一步的,即使初冬阳在婚礼现场跟凌晨只有一步之遥,凌晨也要完成这个仪式。
“初冬阳”凌晨第二次喊她的名字,这一次比上一次声音更大了些,宾客开始游戏嘈杂的讨论,司仪也有点无措。
如果她不回头,他应该是不会放弃的,对吧。
初冬阳看了看身边的木村辉,笑了笑,然后很自然的闻声转身。
她很美,凌晨从未看过她如此精致装扮的样子,他甚至嫉妒此刻站在她身边的竟然是别的男人,让她如此精致的也是别的男人,滑稽的是她竟然如此精致的参加着自己的婚礼。
“Hi,好久不见”初冬阳先开口打破沉默。
凌晨身穿黑色高档礼服,佩戴黄玫瑰和黄金球组成的新郎胸花,两只手自然下垂。
“冬阳,我……”凌晨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他想让她回头看看自己,也看看她,可是真正回头的时候,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
“仪式要开始了,新郎入场可不能迟到,捧花是我送你们的新婚礼物,黄玫瑰,最美好的祝福都给你。”
初冬阳忍着强烈的心跳和不知为何看到他后情不自禁的眼泪说完这段话,再过强大,也抵不过他的一生呼唤,一个眼神,一个转身。
Kelly从鲜花马车上下来,手握黄玫瑰捧花,在伴娘的跟随下走到仪式拱门的入口:“走吧,现在完成仪式才是对大家的解脱,拖得越久,没什么好处。”
木村辉扶着停滞在发呆状态的初冬阳转身,她没有反抗,乖乖的转身,乖乖的离开。
Kelly一改冷漠,喜笑颜开的幸福表情,挽着凌晨的手臂,踏上婚礼进行曲的节拍。
婚礼是一部电影,而我们都只是演员。
电影散场,要记得谢谢所有观众百忙之中的出席。
当进行到最后一项,新娘要抛捧花的时候,Kelly充满爱意的走到满脸笑容看着自己的凌晨面前,递给他:“你的捧花。”
这笑容停滞在,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