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在为了活着忙碌着,又仿佛真的是每个人自带着出生时便有的使命朝九晚五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看不完的报表和总结。时间在纸张翻页中,有平庸有诗意。有人在日复一日的循环中走入平静,消沉,逆来顺受;有人在机械的醒来和睡去的累积里,崩溃,却没有勇气从头来过,从此开始了漫长的感慨和回忆,主题永远是当年的青春过往。
不知高中的那个年龄算不算是否开启了青春的岁月,初冬阳总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似乎还是个孩子,只对一个人心潮澎湃,只看着一个人,只为一个人忽喜忽忧,这些作为青春的回忆是否太过单薄,毕竟别人回忆的时候都是如此的精彩,深夜海边高歌,毕业时摔烂数不清的酒瓶,轰轰烈烈的校园求婚,说走就走的旅行……而自己,回忆时只会有几个人而已。
在自己的回忆中出现的演员表里,凌晨,林嘉,六六,徐清风,张旭,谭逸然,还有一个出演的就是木村辉了。能在自己演员表里有一席之地的对初冬阳而言,便是已融入自己生命的人,对于这些人的请求,她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于是,人潮拥挤中,她说:“可以。”
车窗外,她望着高架桥出神的想着那天傍晚的这个约定,还有即将离开自己的坐在身边的凌晨,那天傍晚疲惫不堪的笑容。
人总是不知不觉中纠结着,不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最亲密的人,怕她担心;又不想掩盖自己内心无尽的悲伤,怕自己孤独,最后只剩一个疲惫的笑容,让彼此心知肚明。
送别的机场路永远不会觉得堵车,一路无话,只是握紧的手从未松开过,直到目的地。
登机口VIP等候专区,初冬阳不停的往嘴里塞着桌子上的小糕点,不敢看注视着自己的凌晨和张旭。这种无视凌晨,一个人独自做着事情的又非冷战的状态从那天傍晚他们相遇时,凌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开始了。
又是,人潮拥挤中,他说:“我要去英国一段时间,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相见时第一句坦白,或许是怕自己如果拖延就再也没有勇气说出口,因为,离开却不能带着她一起离开。
说完,他便接到了木村辉的电话,接通后,没有问候,对方只有一句话:“我想,你应该到了需要我带走哈娜的时候了。”他还没有回应,对方就挂断了。这是一句不容反驳的现实,不知为何,木村辉总是比自己更透彻的看着事态的发展路程,如果他真的是自己所要应对的对手,无疑,会一败涂地。
“冬阳,我先登机了”张旭起身拍了拍初冬阳的肩膀,行李司机早已办理托运,只是拿着简单的证件。
初冬阳,一边咀嚼着芒果班戟呆滞的点点头。
凌晨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诉说无法做出任何承诺更无法决绝的心情,脑海中只有那个人最后在公司门口上车前说的那句话:“你可以给那个女人一套房子,在盐城,养着她,就像你将来其他的女人一样。”
“不然,你也登机吧,我不知道问些什么,该说些什么”初冬阳强睁着泛红的眼睛,笑着看着凌晨,仿佛他去往的并不是自己未知的时间。
“我会尽快回来。”
“嗯。”
凌晨轻吻了一下她嘴角残留的奶油:“我是想说,你要等我回来。”
初冬阳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始流泪,听到一句让自己等待的话,就像获得了重生一样,即使知道等待是漫长的折磨,可如果连等候的机会都没有,又是什么呢?这么多年,她习惯了等候,高中的时候等凌晨在拐角的时候回眸看着自己,大学的时候在篮球场看着小说等林嘉打完球,毕业了,在花房等林嘉下班路过花房接自己回家。
每一次熄灭蜡烛,都在等待着落日的余晖烧尽,可以再次把他们点燃;每一次对着窗外黑夜里无声闪烁着的霓虹道声‘晚安’,都在等待再次睁开眼时,阳光洒在自己身上斑斑驳驳的清晨。
“嗯”
“前往伦敦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LD1083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由3号闸口登机。祝您……”催促登机的台词第三遍响起。
凌晨那号证件起身摸了摸初冬阳的头,没有安慰她,别哭,怕一旦开始了安慰就无法停止。她此刻的样子,太让自己心疼。
“王助理,飞机起飞后,帮我送初冬阳回家。”
“好的。总裁放心”王乐乐点点头。
“不打算送我一个goodbyekiss吗?”凌晨故意放松的语气。
初冬阳遥遥头:“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再吻你。”
“我家傻瓜学聪明了,都知道开始诱惑了。”
凌晨深呼一口气,转身,刚想潇洒的挥挥手,就被初冬阳从背后牢牢的抱住。
“和林嘉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偷偷的想起你,所以才会对他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你不在的日子里从没有忘记过你,一直想着,你就好像真的在我身边了。我不害怕等的,所以不要着急回来,不要为了着急回来伤害自己,伤害别人。”
凌晨肩膀微微颤抖,不停压抑着的心疼就像海里的浪被一阵狂风吹起开始疯狂的拍打着海岸,狂吼,肆虐。
“我会给你写信,和以前一样每周五发给你,跟以前一样不用给我回复,因为我也只会写些无关紧要的事的。”
凌晨握住初冬阳的手,想要转身,想要为她擦干眼泪,想吻她,如果刚刚她说得等他回来再吻他是诱惑的话,可以说诱惑的非常成功,因为他无时无刻都渴望着抱紧她,亲吻她。
“不要回头”初冬阳抱她的力度又紧了一些:“不要回头。”
之后轻轻,松开凌晨,她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直到停留在他心跳起伏最为强烈的位置,她猜想那应该是心脏的位置,轻吻了一下,眼泪滑落在凌晨高档的毛呢外套上,一开始好像清晨的露珠,不知一会儿还是否会渗入。
“还有,还想告诉你,谢谢你回来”初冬阳额头抵着刚刚亲吻的位置:“我爱你,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还是很没出息的爱着你。”
只是不受约束的眼泪告诉初冬阳,自己该先离开。转身跑着离开的时候,不敢回头,不敢再去看那个自己熟悉不过的落寞的背影,她爱他,却不敢要求他为自己做任何事,她爱他,却也不能为他分担任何事,这份爱,是否还有意义。
飞机飞过天际,初冬阳在内心无数次的拷问自己。
知了:
开始入冬了,花房的客人很少,可能是季节的关系。只是最近新进的蝴蝶兰,让我很开心。
我没有搬去别墅,兔子被我带回了花房,我只是会在某个阳光还好的午后,围着厚厚的围巾,在别墅小院门口的马路对面来回徘徊,我总是喜欢在对面徘徊的,就像高中刚毕业时在校门对面的马路一次又一次的看着路对面徘徊。
有时,会痴痴的想,你是否会突然的出现。
对了,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六六怀孕了,在她蜜月回来之后告诉我的第一件事,不得不感慨她们真的是好速度……
我会跟以前一样,写信的时候不会问你过得好不好,不会问天气如何,心情如何,什么也不会问……
知了:
生日快乐!
没有礼物,因为不知道你的地址。
小兔子怀孕了,再过三个月就会有一窝可爱的兔宝宝,由于最近花店有些忙,我把她们送回别墅,让阿姨帮忙照看了。
生日快乐,谢谢能在这个世界遇到你。
知了:
天气阴雨沉沉,像妈妈离开的那天的天气,很喜欢这样的天气,融在这样的天气里仿佛就回到了妈妈人生中的最后一天,会有机会再看她一眼,也可以心安理得的伤心难过。
那天,她睁开眼,喊了一声我的名字,说,别再去看她,谁也代替不了她走这条路。眼泪止不住的流,这一走真的是永别了。她说她的孩子还有朋友家人,在她走后,别哭,在外的家人,别回。我看着她看着白色的屋顶的眼神,不知倒计时的分分秒秒她都在想些什么,那么近,那么远,一眼一世不再见。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有个人跟我说过的话。有个人,不能改称你,不能用作他。只是,有个人,躺在操场球心的一个人。
知了:
起风了,今天是忙碌的一天,接了两场婚礼的花艺。
希望婚车上滴花花在这七级大风里能好好滴,祝新人幸福美满哦。
你会跟我一起祈祷,对吧。
知了:
回家的时候看见一颗流星,没有许愿。
已经没有了那些不可代替的人生观世界观了,也没有了各种各样的经历。无法斗志昂扬,更无法自信满满。你曾跟我说希望很多年后我依然还能保持这份纯真与追求,于是我相信了你,可我并不适应你所描述的天堂。糜烂,你懂吗?
拥挤,看不见人在哪里;
想走,看不见路在哪里。
知了:
以前每年在临近这一天前,都会烦躁,会不安,会祈祷。每年都希望今天会下雪,每年都会去吃面面,转圈圈,许愿愿。今天,十二月十二日,是个日子,不是吗?
知了:
今天回家的时候,偶遇一位老奶奶推着孙子散步,数着路边的小狗。
“你看一只狗,两只狗,哦,又来一只,你看第四只了。”
这时第四只小狗忽然跳到另一只小狗的后背上,羞涩~
“奶奶,小狗在干什么呀~”
以后,还是不要守着小朋友乱数狗了。
知了:
想念海贼,怀念艾斯。当想念大于怀念的时候,再重新回到海贼的世界。虽然,停顿了好长好长的时间。航行里每一次驶入的那日晚霞,我仿佛也站在,他们的世界清晰模糊的影子里。
知了:
以前觉得只要习惯一个人生活就会守住宁静,现在才发现,是习惯了生活,习惯了这样的那样的自己,才能有宁静。
圣诞快乐。
知了:
最近发烧的缘故吗?老做奇奇怪怪的梦,梦见一位老爷爷跟我说:熬过十天就好了。醒来时窗外跨年的烟火映红了整个黑夜。
难道感冒要十天才好吗?
还是起床上班吧~
你要注意保暖哦~
新的一年,又会如何呢~
知了:
今天看书的时候看到一段话,就想到了你。
“在一回首间,才忽然发现,原来,我一生的种种努力,不过只为了周遭的人对我的满意而已。为了博得他人的称许与微笑,我战战兢兢的将自己套入所有的模式所有的桎梏。走到途中才忽然发现,我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条不能回头的道路。”
——席慕容《独白》
知了:
天很蓝,我在路边等车,你呢?
……
一如往常一样平静的日子,木村辉拿着一张机票和签证材料来到花房。
“哈娜,已经都办好了,聘用的兼职生也会在下周到岗帮贝贝姐照看花店还有国学课。”
“只是取一颗卵子而已,要这样兴师动众跑到法国去吗?”
“以后他说不定是我木村家的继承人,当然要重视啦,而且由日本改签到巴黎,让代孕妈妈也到巴黎,除了保密外,还有行程的需要,刚好要去巴黎赴一个好友的邀约。”
“邀约?”
“对”木村辉从胸前的口袋拿出结婚的邀请涵在初冬阳眼前了晃了晃又重新收了起来:“一个好朋友的婚礼。”
“看来是很要好的朋友,都能让你改变这么重要的行程。”
“不算要好,只是纠葛太多而已。”
“好吧,好吧,又是我搞不懂的人情世故。”
“婚礼刚好在取完卵子的一天后,你休息一下,刚好可以做我的女伴,这样我就不必费力去搜寻什么搭档了,可以的,对吧?”
“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初冬阳调侃的问道,将货架的工具,装饰品分类摆好,方便贝贝姐和以后的兼职生快速的查找使用。
“用我的余生和整个木村家族的财力回报你”严肃,认真,不容质疑的语气。
“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忽然这么认真,我好尴尬。”
“我没有开玩笑,上帝就是这样随心的,有些人费尽心机历经千辛万苦想要得到却得不到,而你,这些都不想要,却就可以轻而易举拥有,同样,你想守护的也无法如愿。”
初冬阳有些不明白他这番话的意思,刚要开口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木村辉总是这样的,出其不意的概括性总结性发言,于是笑着无可奈何的遥遥头,自己早该习惯了才对。
“多久回来?花房虽说这个季节不忙,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看你的心情,到时你想回来,我们就回来,不想的话,我可以带你到处散散心。”
“木村,你今天好奇怪,虽然以前你也奇怪,可今天感觉尤其的怪,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结婚吧。”
初冬阳一时间觉得像置身真空,又听到了一句外星话,上一次借一颗卵子,这次直接借人了,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
“你没事吧,开什么玩笑。”
“野岛原平背叛了我,我一直拖延时间私下找了多方私家侦探的打探爷爷到底把他软禁在什么地方,想解救他,想救出他之后扔下一切远走高飞,结果却犹如一盆冷水瞬间冰醒了我。”
“木村……”初冬阳放下手中擦拭的花器,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根本不是gay,他只是利用我了从爷爷那里得到不菲的分手费而已。”
木村辉讲述的本是自己被践踏自尊伤痕累累的故事,没想到自己讲出口时却如此的平淡无奇,也许那天自己站在公司顶层的边缘,没有勇气跳下去的那一刻自己就明白了自己的懦弱,既然懦弱,又有什么资格去向别人哭诉自己的悲伤的遭遇,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而已。
“你还好吧”初冬阳随手递给木村辉一朵盛开的奥莉斯汀。
“嗯,还好,已经习惯,毕竟以后说不定还会遇到第二个,第三个野岛原平,早点开始习惯没什么不好,反而让自己对他们的愧疚消失了,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自己而混乱,说不定自己还是他们的恩人。”
木村辉用指尖捻转着奥莉斯汀,面无表情。
初冬阳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仿佛是刚刚遭遇了失恋和背叛,但是同性之间的这种爱自己是无法体会的,小心翼翼的安慰和笨拙的玩笑是否又会让他感到丝毫的差别对待,就连自己也无法百分之百肯定的语气说出口,自己对这种爱毫无芥蒂,因此,没有勇气,更没有资格去做那个宽慰木村的人。
只能祈祷,他会遇见更好同路人。
“我们结婚吧”木村辉看着正在出神的初冬阳,又一次提出了刚刚被插曲打断的主题。
“不至于因为一次失恋和背叛就要随便娶任何一个女人吧。”初冬阳搬来一个大花器,准备将刚到的奥莉斯汀玫瑰简单打掉刺放在这个装了二分之一水的透明的玻璃花器里。
“我需要一份正常的婚姻维系木村家的颜面,你需要一份婚姻保护你自己,保护你爱的人。”
初冬阳旁若无事的擦拭着花器,不理会木村辉的这些风言风语:“别闹啦,快帮我整理一下花材,整理好后我才可以回家收拾行李,你可不希望我明天的飞机迟到吧。”
木村辉看着初冬阳满足于没有尽头没有希望的等着某人的现状,不知如何开口告诉她这个消息,告诉了她会是如何的反应,自己无法预料,更无法预知自己是否有能力善后,且说服初冬阳同意自己的计划。
初冬阳擦拭完花器,捧着一大堆奥莉斯汀准备往花器里放。
“哈娜,不久后的一天,你会嫁给我。”
郑重其事的语气让初冬阳不自觉发笑,却也心头一震,在分神的时刻,被残留的花刺刺到,条件反射性的手一抖松开了抱着的玫瑰,奥莉斯汀散落一地,暖心的淡粉色白花心的高贵花瓣和地面水渍,打落的边际是让手心微痒的绿叶混在一起。
分神,失身,从慌乱中回过神时,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的挥之不去,其实这种感觉,从凌晨离开的那天起,便困扰着自己,只是,此刻越发强烈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