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来,梳妆的时候静姝看着自己眼下一片乌青,不由的叹一口气,扑了好些粉才算稍稍掩住,昨夜里自己辗转反侧,只朦朦胧胧的睡去,今日起来只觉得昏昏沉沉,十分没有精神,只心里撑着一口气。
上房来催了几次,静姝强打起精神来,春香提着箱子,跟在后面,沈未初早在前厅等着了,孟柏寒倒是不在,只留了一个姓张的副官并着四五个马夲留着,见静姝来了张副官殷勤的接过春香手中的箱子,交给后面的侍卫。
沈未初拉着静姝的手,直送到门口,交代张副官一定要照顾好她,静姝心里也不免感激,道:“大姐,这几日承蒙关照,静姝不胜感激。”
沈未初道:“最不喜欢你这样客气,你既叫我一声大姐,我就把你当亲妹子待,何须说这些见外话,”
静姝心里一阵暖意,“大姐”
沈未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对着静姝眨眼:“若是真能名正言顺的叫我大姐,那我才开心呢,寅初是个孤拐脾气,凡事都要做的让你摸不着头脑,可我是知道的,他可是把你放在心上的。”
静姝听这样说,神色淡淡:“静姝恐怕承受不起,大姐莫要在笑话我了。”
张副官也在旁边轻声的催着:“火车马上开动了,请顾小姐准备好出发。”
沈未初还要在说,又恐耽误了时间,只得看着静姝坐上汽车,瞧着那汽车越走越远。
火车那里是早就交代好的,静姝上去了,单独的一个车厢,里面水果,卧铺一应俱全,甚至桌上还摆了一瓶晚香玉,雪白剔透的花瓣上面还残着一滴水,显是刚浇过的。
静姝放下手袋,挨着桌子坐着,其余的人都在门口候着,过了一会一阵敲门声响起,静姝正在沉思,没有听到,那敲门声又响了几遍,伴着说话声:“顾小姐,你还在吗?”
静姝这才回过神来,道:“进来吧。”
进来的是张副官,见静姝坐在桌旁,说:“顾小姐,依着大帅的口令要带一个人来给你见上一见。”
静姝心里一阵惊慌,道:“是谁,怎么没听大帅提起过。”
张副官只低着头答道:“左不过是和顾小姐有关系的人,今日大帅临走前特意交代我的,你看是见还是不见。”
静姝瞧他这话的意思,倒不像是询问,点点头说道:“即是大帅的意思,那就带上来吧。”
张副官听这样话,冲着门口一拍手,外面的侍卫带进来一个人。
静姝见着站了起来,惊道:“李叔,你怎么在这。”
张副官淡淡的道:“还有十分钟发车,顾小姐抓紧时间,李总管也要搭下班车回睢阳去了。”说完便退了下去。
静姝见李总管,蓬头垢面,脸色蜡黄,似是受了不少委屈,心疼道:“李叔,你受委屈了。”
李总管听这话只叹道:“我倒是不算什么,只是可惜了那批货,我亲自去东北采买的,有不少珍贵药材,被扣下来,我对不起老爷,真是没脸回去了。”
静姝给李总管倒了杯茶,送到他手上说道:“李叔,你不要着急,事情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时间不多了,我长话短说,你回去只管告诉父亲,那批货有眉目了,让他不要忧心。”
李总管听到这句话,十分高兴,直问:“那苏军愿意将这批货吐出来了?”
静姝不知怎么回答,微微点了点头:“这件事我正在周旋,相信不久就会有眉目的,你回去也告诉父亲,我也很好,这件事办完,我也就回家了。”
李总管听这句话奇道:“二小姐,难道是你在外头奔波?”又回头看了看门口的侍卫,和这节车厢,脸色古怪说道:“二小姐,快下车,和我一起回睢阳去,老爷知道你出来吗?”
静姝微微一笑,道:“李叔你不要着急,我在睢阳时与孟夫人有过一面之缘,这会子也是她帮的忙,只是还有些小事需要料理,我不方便说,等这件事办完了,我就即刻回家。”
李总管脸上狐疑不已还想在问,张副官已经在外头敲门:“顾小姐,火车马上开动了。”
静姝道知道了,从身后抓出一把钱来交给李总管,道:“李叔,这段时间,你受委屈了,此去睢阳,身上还需备点钱才好,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李总管还要再说,火车已开始鸣笛了,张副官推门进来冲着静姝点点头,便将李总管带走了。
火车缓缓开动,静姝躺在火车的软铺上,静静的躺在,张副官等人一直在门口守着,除了端了壶茶来,再也没有进来过,窗帘并没有拉实,透着那条细细的缝,瞧着窗外。树木极是繁茂,阳光洒在上面,都盈盈的闪着光,一个个走马灯似的不断倒退。
静姝看着只觉得眼睛疼,闭上眼睛眯上一会,不知为何,临着去见沈寅初,可这个时候自己的心却是静的,一种说不出来的平静充斥着,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过了许久,静姝被一阵敲门声惊醒,问道:“是谁?”
外头传来张副官的声音:“顾小姐,马上到金陵站了,请你早做准备。”
静姝坐起来,看一看墙上的时间,已经四点半了,赶紧整理整理衣裳,心想这一觉倒是好睡,睡了这样久。
不一会,火车果然到站了,张副官和几个侍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便装,静姝想到底不在在自己地盘,这样行事也方便些,便也安下心来。
出了车站,张副官雇了一辆汽车,对着静姝说:“夫人吩咐,若是来说金陵无处去找三公子,便去源关老宅去等。”
静姝听他既然有这样的安排,便也微微点头道:“一切都听副官的。”
至了晚间,汽车终于爬上了阳山,远远的看见丛林掩着的一处深深的宅院,不一会车子被一队卫兵拦了下来,张副官探出头,递出去一本证件,说道:“我们是孟夫人派来给小少爷送东西的。”
那卫兵瞥了一眼,说道:“你等着。”便跑进那栋宅子里去了,不一会领着一个人过来了,静姝认出他就是那日在马场见着的那位副官,只慌得低下头去。
那位副官向车里瞥了两眼,不知在跟侍卫说了句什么,便拉开了铁蒺藜,放了行。
到了门口,张副官亲自打开车门,静姝跳下来,只觉得心怦怦的跳个不停。
“顾小姐,你怎么在这?”徐绍安走到静姝身边问道。
静姝抬起眼,对着他笑道:“我这会子来,自然是找他的了,临君在不在?”
徐绍安本就知道沈寅初对她有意,又听静姝说出了他的表字,更觉得身份不一样,为难道:“三少去西厅跳舞去了,估计要好一会子才能回来,顾小姐在这宽座,等一等应该就会回来了。”
静姝听这话只觉得心里轻轻地吐了口气,笑着说:“等等也好。”
静姝被安排在客房里,坐卧不宁,心里既盼着见着他,又抗拒着见他,那桌上放着一本《论语》静姝胡乱的翻了一翻,便又丢开,只觉得脑子里都是乱的。不知不觉到了九点钟,外头传来一阵骚动,静姝听到了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又听到了几个侍卫低低说话的声音,不知谁在外头说了一句:“三少回来了。”静姝心脏似乎要跳出了胸腔,伸手便将灯给关了,不由自主的害怕起来。
过了一会,静姝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声一声的似乎敲在自己的心上,静姝盯着那扇门,似乎想用眼睛把它在上把锁。
突然“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那人似乎适应不了屋内的黑暗,摸索着打开了灯,静姝瞧着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姜汁黄的戎装散散的打开了几个扣子,头发凌乱,一身的酒气,唯有那一双眼睛还是一样的犀利,静姝不由的退了几步。
沈寅初看着眼前的人,瞥了一眼,慢腾腾的说:“怎么是你?”
静姝深呼一口气,静下来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