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踢完球刚到宿舍楼门口,苏蕊打来电话说要和他一起逛逛。虽然感觉累,但是几天没见苏蕊了,只好去伏羲堂前等着。苏蕊带着两个苹果,把大的给了蓝天。两人边吃边聊,从南门出去了。
“蓝天,记得你说的话不?”苏蕊掺着他的胳膊说,“你说等上了大学要骑自行车带我去XC!算不算数?”
“少奶奶!XC那么远,骑车去要做很多准备呢。”
“可是你说过,你决不食言。”
“我说过,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吧!”
“你还说要陪我逛完方圆百里的商场,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对啊,可是商场也不是一天能逛完的吧!”
“那你要送我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呢?在哪里!”
“嗯,先满足你这个要求!”,蓝天说,“黄河印象家属区旁边有一个玫瑰花园,送给你了。”
“你的脸从来不红吗?”苏蕊说话时瞪着蓝天,她瞪人的眼神绝对可爱。“那好啊!”,她说,“你带我去看。”
蓝天想只是和她闹着玩,便带她去了。
“真美啊!我想把我的花园清理一下,现在就去把那些杂草乱花都拔了,我有权利这样做吧!”苏蕊说着,伸手狠劲拔那些玫瑰,捋得满手是血。
“你干什么!”蓝天冲过去抱着她说。
“蓝天,不要再敷衍我了,你这个骗子,自以为是的伪君子!”苏蕊说着,转身就要走。
蓝天搂住苏蕊的肩膀把她拉回来说:“猪脾气好大,开个玩笑嘛!”
苏蕊眼里泪花打着转,她闭上眼睛说:“我不想再和你开玩笑了,既然这几年的感情对你来说只是一个玩笑!那好,你继续玩,继续笑,我退出了。”
“莫名其妙的,你又怎么了!”蓝天替她擦着眼泪问。
“我怎么了!”苏蕊声音哽咽着说,“你十天半月记不起给我打电话,我来找你,每次都敷衍了事。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背着我和她约会,如果觉得我碍眼说一声就行,我也不缠着你,偷偷摸摸的,何苦呢!”
“我和她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下下棋吗!我只和你有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你一见她就神魂颠倒,疯疯癫癫的!刚来时你每天给我打电话,叫我去吃饭、看电影、散步。现在呢,自从她出现,你对我爱理不理。我说什么,你总有理由搪塞。”
“我只是觉得,进入大学以来,我们都变了,生活完全不一样了。我希望我们站远一点,重新审视一下这段感情,确定一下我们是不是真的爱对方。”
“你说得对!”苏蕊喊道,“我是该站远一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苏蕊哭喊着,用不耐烦的口气说。
蓝天想解释,但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想安慰苏蕊,又不想撒谎。想来想去,只好沉默。每一份爱陨落前都有同样的征兆,那就是彼此都不愿再撒谎,一句谎话都不讲。
兰州的冬天,没有高远蔚蓝的天空,还是朦朦胧胧一片灰色,让人看不透、猜不明,感到莫名的压抑。北冰河路上来往的车辆还像往常一样头接尾,尾接头,好久才能有一个断口。一阵寒风袭来,枫树叶、柳树叶、梧桐树叶纷纷被摇落,凭着最后一点生命力挣扎、飞舞,不久,就被席卷着远离了视线。
苏蕊打了个哆嗦,将那件黄色外套的拉链拉到了头。蓝天嘴里衔着一段枯树枝,眼睛冷冷地望着天空。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朝着同一个方向,各自走着。黄河水一如既往地奔腾,时不时还泛出几朵黄色的浪花,夕阳落在河水里,越发地显得昏黄。天凉了,出来看黄河的人明显比往日少,偶尔才有一对牵着手的情侣走过。他们就这样静静地走着,踩着枫树叶子和柳树叶子走着,始终没有打破弥漫在两人之间那一份冰冷冷的寂静。
一个小时过去了,残阳脱光了红衫的最后一角,路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亮了,映出两个没有笑容的影子。蓝天收住脚步,伸手拉住走在左边的苏蕊,他才发现苏蕊已经哭了一路了,泪水正簌簌地从她眼角滑落下来。蓝天倏地打了个寒战,那些泪水仿佛就滴答在他的心尖上,冰凉、沉重,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们要去哪呀?”蓝天用双手托着苏蕊的脸问。
“不知道!”苏蕊没有抬头,泪水也没有停止,她质问道,“她哪里就比我漂亮了,让你魂牵梦萦,我哪里比不上她,你要喜新厌旧。”
“她不比你漂亮,你一切都好!我爱你,但是,你们不一样。”
“滚吧,你去找她,我祝福你们。我不是没人要,非缠着你不行,我也不是****,你想玩就玩想丢就丢。”
“你从来没这么说过话,”蓝天说,“既然今天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看我们是该结束了。”
“别讲这么些屁话了,”苏蕊说,“和她水乳交融去吧。”
“你别哭,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谈什么?!谈你爱她有多深?还是她爱你有多深?还是你现在多么希望我别纠缠你?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向我说明白什么,这场游戏我不玩了,我退出。你走你的,无所谓!”
“苏蕊,我并不想和你分手。”蓝天抓着她的手说。
“什么意思?是要一边玩我一边追她,对吗?还是为她把你踢了做准备?告诉你,我没那么贱。你是明日之星,我配不上你。我若有自知之明,早该主动滚开了,不用你赶!”苏蕊“啪”地一个耳光扇在蓝天脸上,用恨透了的眼光看着他说:“这是你欠我的,现在两清了。我为了你放弃了多少名牌大学,跑到这破地方来,不到半年,你就违背了你那些狗屁誓言,这不怪你,怪我犯贱。以后谁走谁的,再见!”
蓝天的脸火辣辣的,一半是苏蕊的巴掌起了作用,还有一半是他的羞愧心在作怪。“苏蕊!”他说,“如果你不那么以自我为中心,我们一定可以走得更远,但是你不会尝试改变你自己。我们都是自以为是的人,没有妥协者的爱情注定是水火难容。”
苏蕊再没有说话,她在那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静静地站了两分钟,推开蓝天的手转身离去了。
看着苏蕊走远,蓝天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是他高中三年唯一的爱情,就这样烟消云散了。他了解苏蕊,她总是说得轻松,仿佛无所谓不在乎,但并不是,她一定会很难过。没办法,在苏蕊和唐梦雪之间,蓝天毫无疑问会选择唐梦雪。
爱是液体,每一个容器都会给它一个不同的形状,苏蕊的形状是尖的,而唐梦雪的形状是圆的。唐梦雪是一个巨大的磁场,蓝天无时无刻不想靠近。所以,一切都结束了。
路灯下,两个影子渐渐拉大了距离,远去的那个身影,是真正的越走越远了,最终将走出我们的生活,没有了交集。当然,有些东西会随着我们的血液一起循环,直到我们最后一次闭上眼睛,最后一次呼吸。蓝天知道苏蕊又在哭,对于那些我们真正熟悉的人,只看背影我们就能断定她的一切表情。
抬头看看天,距离最近的两颗星星其实互不相干,一切都互不相干,黄河与垂柳不相干,路灯与公路互不相干,雨与云朵互不相干,我们一起走着,但因为心墙坚固,所以也互不相干。
过往的车少了,轮胎和地面摩擦出的声音变得很大,河水还是保持同一个姿势流淌着,只是多了些花花绿绿的影子。蓝天呆呆地立在那里,看着苏蕊越走越远。他想大声把她喊住,但他不知道喊完站住以后再能说些什么。
校园里没有了人迹,苏蕊走在前面,蓝天远远地跟在后面。小树林里一片漆黑,一派寂静,风吹过,梧桐枝干碰撞出粗糙的声音。回过望头,北冰河路旁的路灯仍然孤独而且冷冰冰地亮着,车辆少了,西固传过来的机器声小了,车驶过时发出的噪音显得格外清晰。
正对女生宿舍楼的地方,烟花一朵朵飞上天,刚刚闪烁几下,黯淡了,又飞上去几朵,扩散开,扑腾着,打着转欢叫着,顷刻,又熄灭在零下6摄氏度的冷空气里。按说今天算不上什么节日,但飞上天的烟花格外多。
仔细看,楼前草坪上围着一大堆人,中间有十几个男生,清一色的正装,手里都拿着玫瑰花,乱喊乱叫。地面上,一个用各色蜡烛围成的足有十平方米的心,用微弱的光芒和冷风纠缠着。蓝天知道又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白,但在他看来,这不是在表白,而是在演肥皂剧。这种完全没有生命力的模仿,就算是纯金打造的,也与浪漫沾不上边。
站在蜡心中间的那个男生,蓝天觉得眼熟,他的心悸了一下。蓝天放快了步伐,走近时,他才从那些刺耳的声音中,清晰地听到了“唐梦雪”三个字。如果你想追一个女孩,就给她模仿一段韩剧吧。可是呀可是!蓝天得意地想,“唐梦雪不吃这一套!”风越吹越冷了,海关大楼楼顶的灯熬红着眼,已经射不出明亮的光了。蓝天还是感觉到有一阵冷风从体内往外吹,他不由地打了个寒战。他知道唐梦雪不会答应,但越想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