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芒
孱弱的身躯缩在墙角,阳光透过高墙上的空隙落在她无神的脸庞上。她枯黄的长发下那张脸因为缺水而干燥龟裂。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烙印着被火烧过的花纹的手臂而苦笑。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四周都被锁上了。角落里扔着几具的几具尸体散发着恶臭,呆在屋子里的人都远远躲开。这群蓬头垢面的人也会角落里的尸体,他们都是是被人可以任意碾死的蝼蚁。所有的人都沉默着,不愿开口。
门外传来一阵悉嗦,麻木呆滞的人们就像瞬间活了过来一样,纷纷挤在一起。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个小吏抬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进来扔到了角落里。屋子里尸体散发的臭味让两人眉毛皱的厉害。其中一个比较胖一点的走上前来,抓住了一个离他最近的人,就是角落里的那个女子。她想要挣脱但双手被小吏抓得死死的。连日的缺水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一群人看着她被拖走,没有一个人伸出手去阻拦,因为在这里的人都会死去,只是早晚而已。
这里是徵国的平沙郡,黄沙漫天气候干燥。这个地方或许连徵国帝君都很少能记得起,这里的治安也就一团糟。各种乱法违常的事在这里都是常有的。这里属于阮瑞,而那些人就是他畜养的人牲,想杀就杀的。
平沙郡府镇远堂里,阮瑞正抚弄着他的宝贝,那头一人高的雪狮。那头狮子在他的手下十分乖巧,用头顶着他的流云衣玩耍。阮瑞宠溺的看着这头叫阿芒的狮子,对人霸道蛮横的阮瑞很少这样和颜悦色。他古铜色的面庞上五官分明,在平沙这种地方算是比较俊俏的长相了。他用手中的小刀将书案上铜盘里的血淋淋的肉插起,冲阿芒摇晃着。阿芒琥珀色的瞳孔一下就变绿了,一个跃起将肉一口吞下。阮瑞拍拍手放下了手中的小刀:‘阿芒,待会就有肉给你吃了,别急。’
那头叫阿芒的雪狮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乖乖的依偎在他的身旁,等待着。
吱呀一声,镇远堂的门被两个小吏推开,那两个小吏扔下那个孱弱的女子就匆匆退下了。在平沙郡府里谁都知道阿芒是吃人的。阮瑞看着被两个人丢下的人,皱了皱眉:‘这样廋的人怎么够阿芒添肚子?’他身旁的阿芒也龇着牙打了个响鼻。阮瑞笑着拍了拍阿芒的头顶:‘阿芒,吃了这个瘦的,就再去找一个胖的给你。’
阿芒像个小孩子一样将头别过去不理睬他。阮瑞从书案上拿起那把刀,刀身上还有隐隐的血迹。他向那个伏在地上的女子走过去。他蹲下身子用匕首将她遮住脸的头发拨开,她布衣上散发的尸体的臭味让他下意识的皱起了眉。阮瑞看到她脸上还有四肢上都有被火灼烧的痕迹,丑陋的疤痕在她的耳后留存。阮瑞摇了摇头,干净利落的用匕首划开了她的粗布衣裳,熟练的正准备一刀封喉时,死尸似的女子竟然动了一下。她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还有他手中的匕首。阮瑞的匕首尚未落下她便惊恐的蹿了出去。喉咙里吚吚哑哑的连话都不能说。阮瑞看着突然逃开的女子并没有吃惊,他知道她再怎么逃也会成为阿芒的食物。
她干瘦的手掩着被他划开的衣衫缩在远处里看着他,眼神里充满恐惧。死亡的逼迫让她居然能跑出那几步,现在她的腿完全软了。阮瑞并没有再追上去,他回头看向阿芒:‘阿芒,自己去收拾!’那只叫阿芒的狮子一步步的向她走去,她也在一步步的后退,直到她推到墙角无路可退。阿芒突然间加速,张来它的血盆大口,闪电一样的扑向了它的猎物。那个女子似乎明白了她已经难逃一死,没有再逃跑,而是闭上眼睛等待属于她的死亡。
阿芒张口咬住了她的肩膀,因为这剧烈的疼痛让她再次睁开了眼睛,想挣扎却无能为力。阮瑞看着冷漠的站在一旁看着阿芒的觅食,他见过不少人被阿芒咬成一具白骨,他早已习惯了。
阿芒轻松的将她咬住举到了半空中,或许下一刻她就会在虚空中被阿芒咬成白骨,撕成碎片。她憔悴干燥的脸上不知何时挂上了泪水,不甘的神情挂在脸上。
阿芒却将她放下了地,她就如软泥一般伏在地上不能起身。阿芒琥珀色的瞳孔里说不出蕴藏着什么,它竟然放了到口的猎物。阮瑞对于阿芒的动作是吃惊的,阿芒对于猎物的渴望是恐怖的,它竟然会这样。阮瑞走到阿芒面前伸手抚了抚它的白毛:‘怎么,阿芒不饿了?’他扬了扬手中染血的匕首。阿芒伸出爪子抓了抓他的流云衣在他身旁不停游走。阮瑞低下头看了一眼阿芒,眉头皱了起来。阿芒这个样子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看的出来阿芒想留下这个到手的猎物。
阮瑞走到她的面前看了看她是否已经咽气了,确认她还没有死后脱下了他的流云衣将她不堪的衣裳盖住。‘来人!’他剁了跺脚‘把她带下去收拾干净。’
门外那两个小吏颤颤巍巍得将门打开把那个女子抬了出去的。两个老嬷嬷将她接过手去将她洗干净。她们看着这个昏的不省人事的女子,脸上都挂着同情的神色。这座郡府里的人都认为能从阿芒口中逃出来的都是命硬的。她们将她的周身都洗干净了换了干净的衣服她才醒过来。她张了张龟裂的嘴唇,看样子她都要饿得断气了。那俩婆子还算是好心,给了她一些食物,她狼吞虎咽的将它们都吃完了以后才回过神来。她换洗了周身整个人都变了样。虽然依旧瘦弱但蓬头垢面的样子总算有所改观。那两个婆子看着她温婉的长相就不想平沙本地人,但她们也是老练人也没有多问。那个女子用她旧衣裳里的一支铜簪子简单的将她的头发挽了起来,松散发髻落下的发丝刚好遮住了她被火所伤的疤。那俩个婆子完成了阮瑞的命令,带着她又回到了镇远堂。那两个小吏就送她到了门口,让她自己进去。她推开了门小心的走了进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静悄悄的。她对这里还是有所恐惧,走到正中的书案前将阮瑞的衣服放在了上面,转身就想离去。一道白影将她瞬间扑倒在地,再次面对这个庞然大物,她还是被吓得半死。惊恐的看着它对自己张来口。阮瑞从侧室里走了出来:‘阿芒,你再这样折腾,她就要咽气了。’
阿芒听话的从她的身上起来,站在一旁看着她,琥珀色的瞳孔里闪烁着莫名的兴奋。阮瑞将她放在书案上的衣服抓起来闻了一下又扔在了上面。她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胆怯的看着这一人一兽。
阮瑞看向这个胆怯的女子:‘你叫什么名字?’他打算将阿芒交给她照顾。想了想他又说道:‘算了吧,想你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字,就叫阿冉吧。’
他的顺口一说让她为之一顿,想了想她还是开口说道:‘我叫浣冉。’她平和的声音回荡在室内。阮瑞点了点头:‘还以为你是哑巴,不是就好,以后就好好照顾阿芒,它出了什么差错你的小命就不保了。’不等她回答他就自顾自的走了出去。门外传来他粗犷的声音:‘把我的流云衣拿去叫人洗了。’
她有些无奈,但能侥幸活下来她也很满足了,只是要她照顾这个随时会吃掉她的庞然大物,她还是有些害怕。胆怯的抱起阮瑞的衣服,她匆匆的奔出镇远堂。阿芒好歹还是灵兽,反应自然是快的,一跃就奔出了门,追赶着她。与其说阿芒是在捕猎不如说它是再与她嬉闹。这只雪狮竟然会从它的嘴里放人,说出去恐怕qi平沙郡府里的人都不会相信吧。
不知道跑累了还是她发觉了阿芒是在与她嬉闹,她也就不再跑了。她停下了脚步,看着她身后的阿芒,看着阿芒用它的额头亲妮的剐蹭着她自己的粗布衣裳。她犹豫了许久还是放下了戒备,伸手去摸了摸它的额头。阿芒欢喜的打了一个响鼻,逗的她抿嘴一笑。她抱着阮瑞的衣衫任阿芒走在她的身后将衣服交给了小吏。回头看见阿芒正专注的扑着花丛中的蝴蝶,她匆匆拐进了郡府的一条小巷里。等她刚庆幸的长舒了一口气后才发觉,阿芒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用它琥珀色的瞳孔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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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沙郡府镇远堂里传来的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让门外的两个小吏吓得不轻。死气沉沉的镇远堂里阮瑞愤怒的看着那个被他一巴掌扇到地上的浣冉,两天前他才开恩将她的小命留了下来,可如今她又亲手将自己推倒了鬼门关,她刺伤的可是阮瑞最宠溺的阿芒。
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到了地上,连她的发髻都有些松散了。她的脸上并没有多少不甘,慢慢的直起身子,将那支掉落在地上的铜簪子捡起插在了头上,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
阮瑞余怒未消,一把将她单薄的身躯抓了过来。浣冉恐惧的看着他,却挡不住他粗暴的撕扯她衣裳的手。那一瞬间这个一直唯唯诺诺胆怯的女子突然回忆起了什么叫挣扎,可是为时已晚。他的身躯将她逼到了书案前,温润的唇吻上了她的面颊。她刚刚束好的簪子又被他粗暴的动作碰掉,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左手紧紧的牵制住了她挣扎的动作,右手继续撕扯着她的衣裳,她倾泻而下的发丝将她如雪的肩遮住,眼神里是深深地绝望,她的挣扎反而让他为之疯狂。他将嘴凑到了她的耳后:‘我说过这是出了差错是要付出代价的。别动,我要你。’他的右手一把撕开了她的里衣,雪白的肌肤在破碎的衣诀里若隐若现。她像疯了一样一把推开了阮瑞,向门口冲去。阮瑞哪里肯放她走,一个箭步又将她揽在了怀里。
门外的小吏一声惊呼,明纸的窗户上渐染了一片血迹。阮瑞被门外的一声狮吼惊的一顿。随即阿芒入门而入,它血红的双目盯着抱着浣冉的阮瑞,它从未用这样的眼光看过他。阿芒的嘶吼让阮瑞面露异色,仿佛想阻止什么,阮瑞冲上去想触摸阿芒,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雪白的兽毛渐渐隐去,一个清晰的人型缓现。青碧色的流云衣是与阮瑞相似的服制,但阿芒幻化成的少年郎明显要比阮瑞秀气得多。阮瑞看见阿芒的样子并没有多吃惊,反倒是面露喜色:‘阿芒,你终于又回来了。’
阿芒怒气冲冲的甩开阮瑞想触摸他的手:‘别叫我,我不想看见你。’阿芒径直走到浣冉身前,脱下他的青碧色的流云衣将她破碎的衣裳遮住,小心翼翼的将她横抱起。他笑着看着这个一脸茫然的女子:‘你可以叫我阿芒,也可以叫我平沙郡主。’他抱着她走出了镇远堂,回头看了一眼阮瑞后向远方走去。
浣冉在他怀里缩成一团,眼睛却打量着他漂亮的模样:‘你真的是阿芒吗?’他听到了她的话轻轻点点头:‘你看,你用簪子给我划的口子还在呢。’他轻松的笑着。
浣冉果然在他的脸上看见有一条细细的红痕,就是她出于惊吓在阿芒脸上划得。想了许久她才决定开口:‘你当初为什么要将我留下来?是确实嫌弃我不够你吃吗?’
阿芒笑了笑,他是那样的随意:‘没有,只是突然觉得你脸上的花纹很好看。’
浣冉似乎被他的话触碰到了什么,伸手摸着她脸上的伤疤,喃喃痴语:‘花纹……’
镇远堂里的阮瑞狠狠锤了一下书案,手背顿时鲜血淋漓,但他的脸上确却是诡异的笑容。他回过身来想去将被阿芒踹来的门关上,却被地上的那支黄铜簪子吸引了注意。他俯下身子将它捡起来,仔细端详着它古怪的花纹。‘有些似曾相识啊。’他将它拿在手里把玩着。
阿芒左拐右拐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地方,一座罕有人迹的闲轩。这里是他早些年的宅院,只有几个小吏站在门前看守。那几个小吏看到抱着一个女子的阿芒立即恭敬的向他行礼:‘阮芒郡主。’
他点了点头,一脚踹开了大门。他的宅院里没有仆从,他将她放下后在他的房间里翻翻找找一阵子才找到一件雪白的云锦长袍扔给她披上。阿芒要比阮瑞开朗的多,缠着她给她讲他的过往。
按平沙的往例,每任郡主都有两个人,且一人化作雪狮。饮足百人血后方可重化人型,而且那时他的修为要比另一个好得多。浣冉只是看着他比手划脚,淡淡的笑着。她习惯性的伸手触摸她的发髻,突然发现她的发髻早就散了,她束发的铜簪子也不知所终。她的瞳孔剧烈收缩,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阿芒见怪不怪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这几天跟着她早就看惯了她神神叨叨的样子。
浣冉赤足奔跑在长廊里,阮芒宽大的云锦长衫被风吹的扬起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气喘吁吁的推开镇远堂的门,她就看见阮瑞坐在地上,神情专注的看着她的簪子。浣冉推开门的声音让他回过了头来,似乎早就知道她会回来。他将簪子向浣冉递去:‘这东西有这么重要吗?你竟然会回来。’他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嘲否。浣冉面无表情的接过簪子将发髻挽好:‘它对我很重要。’
她转过身欲离开,他却飞身一脚将门踹上。浣冉见他突然这样,吓得往角落里躲。阮瑞看着她的模样不由得好笑:‘别多想,我只是想告诉你小心阿芒。’浣冉讽刺的看着他。阮瑞没有在意她的样子,继续说着:‘方才我对你无礼是想引诱阿芒现形化生,否则他迟早会吃了你的。他匆忙的饮了小吏的血只能勉强维持人形,等到他无法抑制自己的兽性时,你就会被吃掉。’
浣冉的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阮瑞,他一脸严肃不想开玩笑。浣冉没有问为什么,她知道自己的血可以修灵。阮瑞看着她身穿的云锦长袍一笑:‘但阿芒自己是不知道的,他化作人形的时候是很单纯的,至于你,我会想办法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浣冉问他。阮瑞将门打开,回首对她说:‘薛家大小姐,请吧。’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是的,她确实是幽国薛府四年前葬身火海的大小姐薛若素。既然被他发现了自己的来历,她也就不再掩饰:‘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呢?’阮瑞摇摇头:‘我也只是猜测,你的脸上烫伤是一种花纹,薛家药盒的花纹,碰巧我见过一次。薛家只走过一次水,只死了的人里能接触药盒的人恐怕也就只有薛若素了吧。’
人说阮瑞心思缜密果不负盛名。
她只是笑了笑:‘许久不曾有人这样叫过我了,自己都快忘了。’她走出了镇远堂,向远方走去。阮瑞依靠在门上,看着她离去,眼里是深深地忧虑。
不知道漫无目的的走了多久,她深埋的头慢慢抬起,眼前的阮芒挡住了她的去路。
‘阿芒,’她冲他笑了笑‘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负手而立的阮芒见她笑的温柔,脸上也不禁泛起了笑意:‘只是想出来走走。’他背后手中的一柄利刃被他悄无声息的收入了宽大的衣袖。
他看着她头上那支铜簪:‘方才你找的就是它吧,都旧了还留着干什么啊。’他伸手递给她一支白玉泛红的簪子。
他像一个讨赏的小孩子,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站在她面前的的他是那样单纯,那样无邪,让她无法相信他会伤了她。
她伸手接过那支簪子,笑着对他说:‘真好看,阿芒,谢谢你。’
是啊,他终究是单纯的,他终究是单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