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名客栈的篝火依旧旺盛,照得通彻。
这屋内的温度依然很高,不曾冷却。
中央的大火炉还在烧着,也不知道烧的是什么东西,耐烧得不得了,久久不见有人过来添火,却还未烧尽。
今天的无名客栈注定不会是平安的地方,虽然以往也没见到平安在哪里。可没有像这样一波三折过。
今天来的人尤其得多,死的人也尤其得多,本来算得上精致的屋内装饰,该被染得染,溅得溅,大多都已经不成了样子。
最早来的一批人基本都是冲着快剑侠客与左刀客的噱头才来的,有的一个月前得知消息,便从南部匆匆赶来,有的在这里连续等了好几天才终于等到这两个人的出现。
他们都想知道江湖上有名的快剑与有名的利刀到底哪一个更强。
刀剑的气势上的争夺素来已久,久到没有人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用剑的人瞧不起用刀的人,说太野蛮。
用刀的人瞧不起用剑的人,说太绵软。
日子久了,这种矛盾越发激化,已经上升到了语言不能解决的地步。
既然语言不能解决,是只能靠武力。
由于背后藏着这种深远利害,所以快剑侠客与左刀客的决斗显得更加的重要,而他们二人之间的看似无足轻重的输赢,却被赋予了代表着刀剑争夺高与下的评判。
起码在很多人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不过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插曲接连打断,所以耽搁到现在,二人都没有真正的面对面比较过,这是不幸,同时也是万幸。
不幸的是到现在依然不知道左刀客和快剑侠客谁更厉害些。
万幸的是从他们先前的出手中,已经多少琢磨出这二人的实力,果然不负众人的期待,相信这场比试更会精彩万分。
“但愿接下来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把。”有人期待时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还会有什么大事发生,虽然只是预感,却时时扰动着人的心,让人不自觉的看向客栈的老木门的方向。
会不会突然又有一个人推门进来呢?有人在想。
想什么果然就来什么。老木门恰好响起,真的有人推开了门。
抬眼看去,门外一袭白衣,似雪一样,白的更显眼,更冷清。
从一个人的穿着可以看出来一个人的性格,大概穿着这身白衣的人便如同他这身衣服一样,显眼而冷清。
门外的人看不到长着什么模样,他的头被白色的斗笠盖着,严严实实,斗笠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想必是在大雪中走了很久了。
一般到这个地方的人都会带些武器,一来防身,二来给别人威慑。须知行走江湖,防人的心切不可少,这江湖可是乱的很。所以粗略打量,客栈中没有不带武器的人,而且戴着的武器也是各式各样,譬如左前方那个人,桌子一旁斜靠着一柄长枪;譬如偏右侧那人,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搭在桌上的双钩上。这是一种防备的姿势,以便遇到危机时能最快拿起物武器。
其实还有第三种原因,武器也是一个人得象征,一个人习得功夫的代表,就像快剑侠客佩剑,左刀客提刀。
但门口的白衣人既没有带刀剑,也没有带着别样的武器,全身上下,除了腰带上吊着的碧玉牌,便只剩下手中合紧的扇子。
白衣人走进门来,还没站稳,“噗噗”,不知谁,不知哪里飞驰来几个东西。
不知名的东西来的迅急,带动的风打在白衣人垂下的面纱,起了层层的涟漪,可见威力不同凡响。白衣人立定,等东西快要靠近时,忽然袖袍轻轻一卷,便如一朵洁白的莲花在眼前绽放。白莲绽放的快,凋谢的也快,没有看清时,白衣人就已经收回手,顺势有东西接连砸在了地上,是三根竹筷子,筷子黑如墨,就是客栈桌子上摆放着的。
很明显,那投筷子的人一定是个高手,这个刚进门的白衣人也不是个普通人。
白衣人似乎对这个小小的敌意很不在意,径直走到角落,刚好在长青的那一桌子下坐好,斗笠下开口道:“我能喝一杯茶?”
声音不悦耳但也不难听,只能说很平常很平常,不过话语中带着的语气却很特别,好像屋外飘着的雪,飘忽且清冷,果然如他穿着的衣服。
慧园脸色苍白,闭目默念着经文,自己尚且顾不得,哪里有心思注意到这变故,因此是长青回了话,道:“请便,这茶是客栈里的茶,想喝多少喝多少。”
即便如此,白衣人还是说了声“谢谢。”然后拿来杯子,小心而仔细的倒了杯茶。这时他才揭开面纱,拿下斗笠,面纱下是一张白净的脸,颇为英俊,比之风流多情的公子哥都不遑多让,若不是独自一人没有随从,还以为真的是哪家的公子出来游玩。
游玩之处必定有风景,美酒和美人自然更少不得,可惜此处实在荒凉偏僻,没有风景,美酒更没有美人,谈不上是个能游玩的地方。
白衣人同样小心而仔细的一口一口将一杯茶喝完,兴是一路走来很劳累,或许是趁着屋子里的暖气暖暖身子,亦或许茶香浓郁余味不觉,总之他静静的待了许久,一动也未动。
慢慢,他伸手于胸口处,掏出一本手掌大小的本子,本子由皮做的面,裁地整整齐齐,用线订的也整整齐齐,很是考究。
客栈中看着他,对他的一举一动觉得很奇怪,于是对他这个人也感兴趣.
白衣人就在注目下翻开本子,轻声道:“拼命郎君?”
拼命郎君拍着桌子起身,道:“叫爷爷干嘛?”
白衣人看了他一眼,复看向本子.
拼命郎君不满:“讨打吗?”
白衣人无动于衷,一字一句读到:“于一月二十五日,江西林间,杀害老夫妇二人.于二月十五日,闯刘家庄,杀人五十有余后放火烧庄.于…….”
“够了”拼命郎君阴霾着脸,怎么看都像是被踩着尾巴,急了眼的猫,道:“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他说话的底气听上去很不足,心虚,所以没有底气.
白衣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合上了本子,放好在胸口,道:”我有许多名字,最喜欢别人叫我催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