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分,白雪皑皑,漫天飘起了鹅毛的大雪。
此刻此地是雪的世界,入眼便只能看见一片的白,遥望四周,寂寥人烟,只剩下前方依稀的灯火,摇曳而挣扎的亮起。
有灯火就证明还有人家。
那灯火处是一家客栈,方圆百里也只有这一家客栈。临着最近的镇子起码也得再走上几十里的路程。
能到此处,无论走路的人还是载人的马都已经很累很累,雪厚,脚深,路格外难行。
客栈不大,但在这荒凉的地界上来说却是不小,能有歇脚的地方就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况且还能吃上一顿饱饭,补充体力。
客栈无名,因为就叫无名客栈,想来就算有个响亮的名号,估计也鲜有人记得住,更别提从这里传出名声来。酒香,但怕巷子深。
相比而言,无名反而确实恰当极了。
屋外寂静,屋里可热闹极了。
客栈是用一块块青石砌成,严实而厚重,抗雨抗风更抗雪。对于北方来说,突然间的暴雪才是最可怕灾难,能压倒房子,压死人。
同时防寒也很关键,客栈里把动物的毛皮贴在青石墙上,毛皮种类众多,虎的,豹的,貂的…………各色各异,各模各样,彼此交汇,相接,倒不失别样的情调。屋内生着大火炉,摆放在中央,围着火炉安放一张张桌子,离的不远不近,距离刚刚好,既能烤到火,暖了身子,又不至于感觉太热,加上有动物毛皮的作用,屋内暖气出不去,屋外寒气进不来。
所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在外头的穿了一层又一层的棉袄,裹成了粽子,还嫌风吹的冷,在里面的脱了一件又一件,快要袒胸露乳了,仍嚷嚷着实在热。
两个极端,两种处境,看着不协调,却真实存在的如此融洽。
客栈里墙上嵌入钩环,环上吊着篝火,照的屋子里通明,恍如白昼,灯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每个人脸上的那抹红,有酒醉,有兴奋。
“吱”老木门发出苍老、疲惫的声响,一阵寒气突然吹来,摇曳了篝火闪烁。
有人进来了。
适时屋内的人停止住喧嚣,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处。
一位背负裹着蓝布东西的少年和一位光头的年轻和尚。正是下山的慧园和长青。
有人调笑:”瞧,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和秃头的和尚。“说话的人长得壮实,袒露胸口,胸口纹有虎头相,打眼看来很是扎眼,连带着这个人看起来都狰狞,他确实长得很配狰狞二字,环眼,豹头,笑时的纹络都掩不住煞气。
不由长青多看了两眼。
那人炸眉,猛地拍桌子直响,周围的人脖子一缩,显然对他是惧怕的。
“小子,你看什么?”
长青刚刚进门仔细抖了抖肩膀上尚未融掉的雪屑,慧园双手合十,就要说话,长青伸手拦住他。不必多想也知道慧园要说什么,无非奉劝那人好好说话的一通大道理。慧眼要的话没错,只是对错了人,有些人可以这样说,有些人不可以这样说,有些人值得这样说,有些人不值得这样说。
慧园不明白,长青明白。
长青没有说话,带着慧园找了个没人的靠着角落的位子坐下,显然表示他不想惹事。
桌上摆放的很简单,一壶茶,四个茶杯,正好对应东西南北四个座位,一人一个杯子。长青端着茶壶,壶子里的茶正热,热的刚刚好,足见的客栈的主人多么细心,连这些小事情都照顾的到.长青给慧园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入口,不似印象中酒馆免费的茶水那般淡泊,反而茶香浓厚,即便不懂的茶的人也能瞧得出来这茶不一般.一口热茶下肚,热气顺着食管缓缓到了胃中,暖了身子,驱走了寒气,舒爽之极,不由让人想长长呼出一口气.
至此,长青对这个客栈的主人忽然很好奇,能在荒山野岭中开了这样不小且小有精致的客栈,实在不易,就这家客栈还能安稳存在到现在,究其根本中,更加难得.
越是偏僻处,越凶险,多有凶兽猛禽出没,还有比凶兽猛禽更危险的,那就是人.恍如那个胸口纹着虎头的壮汉,浑身上下,无一个地方不写着我很凶残,是个刺头.
客栈主人细心还有实力,往往都不是善类。
纹身的壮汉就是为了故意找茬,这大雪的天气,实在无聊,一半寻点乐趣,一半想立立威.他喜好别人怕自己的眼神,又喜好见到别人露出崇拜的目光,极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正巧来了两个人,都是年轻小伙子,除了那个和尚有点壮外,另一个稍显的单薄了,不过壮汉都不放在眼里,和尚再壮也是和尚,清规戒律,戒嗔戒怒,对打架这方面管束的特别严,自然不敢造次。就算逼急了,他一个自认叱咤这么多年的老江湖,对付这两个毛头小子,得心又应手.
不过显然他没有料到长青两人表现的这样平静,平静的让他再找不到接茬的理由,如果再咄咄逼人,有点欺凌霸弱的味道,他自觉有自知之明.
可就他的先前的表现而言,何尝不是欺凌霸弱?
他默默道了句:好没趣.无奈调侃道:“真是两个草包。”
慧园先前就想争论一番,此时听到那人的话,忍不住又要跟他好好说一说为人的大道理.
壮汉眼前一亮,有戏。巴不得挑起事端,还怕你不闻不问了呢,立时凶恶而嘲讽:“怎样?不服气?”
“你”慧园起身,被长青硬生生按下,摇头示意不要说话。
此情此景,权当那两人怕了自己,壮汉不禁哈哈大笑,笑的愈发自信:“没有本事,就别走江湖,小心打的你屁滚尿流,回家找妈妈。”笑声渐消,他比量了拳头:“瞧见没?沙包大的拳头,一拳下去,歪瓜裂枣,包你妈妈都不认识你.我看,还是哪里来哪里去,江湖可不是你们这些愣头小子能禁得起的.”
凶言恶语相加,没人站出来说公道,反倒多了些放肆的笑声,那些先前还吓到不行的客人,便如忘了自己不安的模样,纷纷在长青二人身长找到了自己丢了的那份自信.
恶人欺负软弱的人,软弱的人嘲笑更软弱的人,这个世道何尝不是个大大的阶级链,就想老虎要吃羊,羊要吃草,只不过人不屑于动物为伍。
人自认凌驾万物,自认更文明,
却不知文明的侵蚀比之猛兽的野蛮可怕的多的多.
长青嘴角微扯,众人的表情意义在眼前放大,而他的笑意更浓.
他道:“狗咬人,人不能咬狗,不然于狗又有什么分别呢?”
慧园大悟,合十,闭眼,“善哉,善哉.是我着了相.”
壮汉如何听不出长青指的是谁,他不聋更不笨,呵斥道:“有本事站出来,爷爷我北苍狼可不是白叫的.”
立时有人小声交头接耳,不觉入耳的便是一种语气:“原来他就是那个恶人北苍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