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赵老爷指着定定站在面前的赵天地猛地冷了脸道:“我看你今天走不走出去这道门。来人,给我堵住门口,谁要是敢踏出去一步,立马拦下。”赵老爷复看了眼儿子,咬咬牙接着道:“必要时用强的,绑也给我绑住。”
应声而下,门两侧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便出来十几个下人堵在门口处一字排开,挡的严实。内堂中还有四个人窜出来,前后左右把赵天地夹在中央。那四人膀大腰圆,一看就是个中好手。
这是真的不留情了,赵天地看到这个阵势,心下就已经明了了。
他却没有害怕,依旧看着赵老爷,直视他的眼睛,说了一句话:“你真的要这样?”
赵老爷面色复杂,能看出来有不忍,有不愿,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的很深,很沉,不过赵天地已经从中听到了回答,可还是经不住又问了一遍:“真的要到这样的地步?”
四目相对,赵老爷头一次觉得眼睛有种被灼灼烧着的难受的感觉,或许是心虚,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只是撇过头不敢再去看赵天地的眼睛了。他怕再看下去,自己会越来越没有底气。
“好”答案已知,又何必再问,赵天地忽然很想笑,转头看了左右站着的人,回头又看了堵在门口的人,那一张张脸依次在眼前浮现,每个人的轮廓,每个人的表情,甚至眉毛的粗细,瞳仁的大小都历历在目,看得分明。最后他扯着嘴角,笑了。
笑的寂寞,笑的伤心。
笑的心底止不住涌上浓浓的落寞。
才知道,原来谁都不知道自己。因为这一份不了解,所以值得笑着庆祝。
赵天地缓缓说了一句话:“爹。”
一个爹字,很平常的一个爹字,传到赵老爷的耳朵里却如一记闷雷炸响。他忽然有种预感,这一个字出口,那个儿子已经不再是那个儿子了,他们之间仿佛出现了一道跨不过的鸿沟,逐渐拉远彼此之间的距离。
他不想让儿子说话了,他也不想再听到他说话了,于是急急道:“快,快抓住他。”
几个人听到命令,就要过来抓住赵天地的身子,赵天地也不反抗,也不愿挣扎,就是这么一动不动的站着。好像真的认命了一般。
“谁敢?”门外有女声传来,应声堵在门口的人下意识让出一条路,便有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走出来。
人长得不惊艳,气质也不突出,面色能见的苍白,大概是久病的模样。
她走了几步就停下掩嘴咳嗽几声,脸颊这才上了一丝淡淡的红。
见到来人,谁都好像吓着了,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然后就听到两人的说话声。
“娘。”
“夫人。”
说娘的是赵天地。说夫人的是赵老爷。才知道这个人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赵老爷急忙站起来,上来要扶着她的手,道:“夫人,你不好好的呆在屋子里,怎么出来了,要注意身体啊。”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关心之意,
可赵夫人却推开他的手,并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只是走到赵天地身边,摸着他的脸道:“娘知道你要干什么,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既然你决定了,娘就一定会支持你,想做就去做吧。”
没来由的辛酸,酸了鼻子,赵天地好想说些什么,可偏偏不敢说出来,他怕一说话,湿了眼眶的泪水就会流出来。
千金难得,这一个懂自己的人却是难得。
有时候泪水来的就是这么的突然。
赵天地很庆幸,至少自己真的不孤单,那言语再多,终究化成一个示意的点头。
赵老爷听得说的话,道:“这个。”,话说了一半,赵夫人淡淡撇来一个眼神,顿时把剩下的几句话都憋了回去,呐呐不敢言语。
赵夫人回过头道:“下定了决心,就要付出行动,这便是男人的一诺,所以你去吧,只是娘有一个要求。”她伸手理了理赵天地的衣服,接着道:“娘只求你能万千小心。”
“嗯。”赵天地重重点下头颅。
“那你就走吧,谁也不会拦着你。”
赵天地看了眼母亲,又看了眼父亲,转身迈出门,走了两三步,折回身子“扑通”跪倒在地,朝着面对的两人郑重磕了三个头,起身道了一句:“爹,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不会怪你。”便头也不再回的走远。
赵老爷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几次要举起手,几次又放了下来,还是任由他走了。
又是一声叹息,赵老爷无奈,撇过头,见夫人在一侧正看着他笑了。
赵老爷疑问:“你笑什么?”
赵夫人答道:“我笑我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赵老爷瞪了一眼,赌气道:“我还没有怪你呢,都是你,放任他胡做下去,惹出事情该怎么办啊。”
赵夫人淡然:“我相信我的儿子。”
“你。”赵老爷哑然,良久才挤出几个字:“我不想理你了。”
赵夫人听到后反而笑的更加灿烂了,因为一双手已经穿过她的手臂,牢牢搀住她。
真是个心口不一的男人。赵夫人心里默默念叨着。
“你就不担心你儿子出了什么事?”赵老爷扶着夫人慢慢走,问道。
“你还记的原来的你是什么样子的吗?”赵夫人没有回答,反而问起他道。
“原来的我?”赵老爷眯着眼,似在思索着。
赵夫人接着道:“那时的你很年轻,也很倔强,认准了一件事情就不会回头。记得我问过你要做什么样子的人,你说了一句话:立于天地,忠于本心。我便在那以后一直记得你的话,记得你这个人。”
“立于天地,忠于本心。”赵老爷反复叨念着这几个字,眼神更迷离了,透过窗口望着窗外微摇的柳树。
看的是柳树,其实是在追忆往昔。
赵夫人道:“现在儿子的模样不正是和以前的你一样,倘若是你回到过去,做的恐怕只会比他更坚决吧,都一样的傻。”
“哈哈。”赵老爷笑着道:“对,是傻,所以我才苦苦追着你,一直不放。”
赵夫人白了他一眼,温柔而多情,嘀咕着嘴道:“果然怎么看还是傻样。”
赵老爷没有听到夫人在说什么,他的耳畔反复回响着儿子离开时的话“我不怪你。”
他忽然心里很安定很安定。不再像之前那样悬着一颗心始终没有着落。
原来一直都是自己忘了本心。他感叹,想起儿子离别时的背影,苦笑着默默道:“不要怪我了。”
其实他还想说一句话,想送给儿子,只是怕是他听不到了。
他想说的是“既然已经选择了路,就要一直走下去。”
这是忠告,也是希冀。
想着想着,他笑了,无他,便是那句话,
立于天地,忠于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