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的一只手轻轻的放在老人的额头,黑袍的一只手又轻轻的从老人的而头上放了下来。
老人浑然不觉,还是直挺挺的跪倒在那。
或许他现在早已经不知道知觉是什么东西了。
丈许的范围中,老人在圆心,黑袍直直坐在椅子上面对着老人,其中再无别的人甚至物。先前见形式不好,坐在临近桌子的人早挪远了些,生怕不小心沾染了不必要的是非。而剩下的桌椅在刚才如飓风的狂暴气势下被搅得碎成了一块一块,有些不知道飞到了那个角落里,四下寻着,竟拼不成一张完整的桌子或者椅子。
黑袍看似坐在椅子上,其实不然,他的椅子不能称之为椅子,只有两只腿还在上面,剩下了两条腿混在那些碎木中,一同被震得乱散。
不过黑袍依然稳稳的坐残破不堪的椅子上,看上去似乎和坐在普通的椅子上没有什么区别。
黑袍的连衣帽掀开了,露出那藏在帽下的一张脸。
他的脸很白,就像先前能见到的嘴唇那样白,他的人很消瘦,瘦的可怕,鹳骨突出,眼窝深凹,阴影遮盖下如黑黑的两个窟窿,那是一般死了有些时候的人才会有的特征,当然不能用如同死人来说黑袍,黑袍不但不死气沉沉,也没有给人孱弱的感觉,反而整个人有些锋芒显露,因为眼窝下的两只眼实在亮,又亮又精。
即便此时黑袍没有一双精亮的眼,哪怕他的人真的虚弱不堪,也不会有人认为黑袍孱弱,刚才他的那一手对看在眼里的人无论身心都是一次巨大的震撼。
这里没有人是小白,更没有人是傻子。
只听风吹厅堂沙沙响动,不听人声。
只见烟尘未息飘飘散散,不见人动。
似乎成了块石头,惊讶,诧异,……一个个表情凝在脸上就没有变过,甚至此时人呼吸声都变得微不可闻。
良久,黑袍缓缓起身,他座下的椅子随之摇摇晃晃,终是倒了下来,摔倒在裂成一块一块的石板上,也断了好几节,散了摊,余下的两条腿都成了两节,一节躺在地上,一节深深埋进地下,只露出断裂处尖锐如刀。
椅子倒地声刚响起,黑袍人就开始动了。
他在往前走。
那些呆住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抓住身旁的武器,每当黑袍走前一步,他们的武器握在手里就用力一分。好在黑袍没有走的太多,只不过三四步罢了,也算得上让有些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黑袍裹了裹衣服,似乎受不得半点寒意,整个人微微缩了起来,宽大的袍子将他大部分的身子紧紧笼住。他本坐在靠厅门的角落处,在角落里位置也是比较偏,大概斜对着正厅,而他向前走了几步,前面挡住他的人皆忌惮的向一边退了又退,等黑袍停住时,四下已经没有人了,硬生生的又让出了有一条过道来,而黑袍就站在被让出过道的中央向谷主看去,明明还是偏向一侧,可不知怎么好像他站着的地方已经是最正的方向。
黑袍缓缓开口道:“堂堂百花谷,怎么和这群臭鱼烂虾混在一起,实在令人唏嘘。”
众人皱眉,面色不善,却只是冷哼了几声,谁都没有再站出来。
潘一鞭也在冷哼,不过不是对黑袍,而是那些不作为,也不敢作为的人。
这都在指着鼻子骂了,屁股坐的还这么安稳。
他猛地拍了桌子,用力没用气,在厚实的实木桌上留下深刻的手掌印,站了起来。
潘一鞭道:“休要口出狂言,真当这里没有人治得了你。”
稍稍出了黑袍的预料,他本以为先前的那一手已经镇住了他们,没想到还有人敢站出来。
黑袍微微赞许道:“很不错,勇气可嘉。”
潘一鞭为人心直口快,脾气更火爆,当下就要动手,却见李半刀也站了起来,刚好止住了潘一鞭的动作。李半刀道:“我见你的境界也不过化势,化势虽不易,却也入不了一流水准,况且在这里,更谈不上没有敌手,所以说做人不要太嚣张的好。”
他说完,浑身劲气施展,震得靠近的桌椅连人逼出好几米外险些摔得人仰马翻,化势的威力显露无遗,好在李锦华被老爹的气势裹住,却也踉跄的堪堪稳住身子。
化势,入势,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便如黑袍和老人,一个傲然而立,一个茫然跪地。
随着李半刀,潘一鞭也将一身化势的实力展露出来,两个化势当前,压力剧增,也着实给在座的狠狠提了口气,底气一足,有人便开始叫嚣的骂开,什么“无知小辈。”“井底之蛙”不绝入耳,可都压着声音,没有放开了嗓子。
黑袍没有被这气势吓住,反而一副了然的样子,道:“两个化势,看来这里的人不全是草包,也有入得了眼的人物。”
听闻此话,地下那些低声叫嚣的人又开始骂了起来,更有人道:“等会叫你好看。”便把热切的目光转回潘,李两人身上,在为他们加油打气,暗地里恨不得他们两人想在就动手,把那个黑袍人打的半死才好。
黑袍接着道:“只是入得了眼,就凭你们两个还入不了我的心,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潘一鞭和李半刀气结,这黑袍到这个时候还在耍着嘴皮,不忘挖苦他们。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皆看到彼此的愤愤不平,也看到了欲动的心。
但潘一鞭还是快了一步,他蹬脚上桌,整个人拔高一截,借着桌面的着力如箭势纵身向前。
他身子在半空中飞着,手边的鞭子也在半空中打开,一条鞭子便如毒蛇吐信“嘶嘶”的朝着黑袍咬去。
纵使李半刀不与他交好也不得不为他这一招半式感叹。
此名“袖中蛇”,打就打一个出其不意。
李半刀之前就没少受到它的照顾,所以知道它的厉害。
久病成良医,鞭子挨久了自然也了解得多。
潘一鞭的鞭子在空中旋了又旋,鞭子太快以至于逐渐看不清其轨迹,不是眼花还是真的,这鞭子在半空中一分二,二分四,分的越来越多,最后黑袍前,入眼处全都是鞭子的影子。
鞭子夹着撕裂空气的响动,在耳边已经噼里啪啦响了无数声,每一声就代表着一鞭,鞭子没落下,鞭势先到,就在石板地面砸出一条寸许深的痕迹,密密麻麻。
漫天的鞭影推进,满地的痕迹向前,夹着四处飞散的石屑,画面说不出的震撼。
饶是黑袍表情终是凝重了,眼窝中的一双眼死死盯着他都捕捉不到的鞭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