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西方哲学史女教课员时有公务,不得不偶尔推延课程,重新安排。今天就是,将星期三的课程放在周末。依然成功。男生们已经将前排与两侧的位置占满,只要不再看那些小丑电影,而她的侧面被公认为是最具诱惑的。通过课堂上的群起轰动效应,我可以肯定,即使台下有上万人一起目不转睛地看向她,她也能做到在谈笑风生与正坐危言之间转换自如。每当她的声音响起,我就不敢再想其它的了。受到古希腊文明精神的感染,我开始怀着近乎宗教朝拜的心听她的课。她是一个无所不及而又具有自身特长的女神示祀者,向这些玩世不恭与沉浮沦世的未开化者传授酒神和太阳神的知识和嘴人恼人的真理,以及一个个问号。我将它们变成了自己的问号。
这一次,她依然成功。面对学生们的热情,她的表现越发精彩。她讲了关于哲学大师的一些轶事。有的众生未娶,如叔本华,克尔凯郭尔,尼采。苏格拉底之所以经常在外,主要在于他有一位悍妻。相当多的人都是围绕宗教和上帝展开自己的作品。
“那么卡夫卡呢?”
我下定决心读通《审判》和《城堡》。一个性格脆弱而内心强大的人。不过,她更喜欢卡朋特。后半程,她拿出自己的珍藏,播放了一段画面陈旧的现场MV。一个女人穿着俗气的花呢布裙,动作幼稚地唱着通俗的歌。我明白她为什么喜欢这位因服用减肥药物而最终厌食成疾的女歌手。因为《昨日重现》。我想起了易轩。
一下课,我就跑往校电子阅览室。半小时后,我听着下载而来的《Stopcryingyourheartout》。很满足。它有动听的旋律,去弥补今晚不能跑步的缺憾。
走廊里传来声响,因回声而巨大。
“麦金,有人给你打电话。”
我擦干头发,拎着毛巾和水盆,跑到寝室。
“什么事?”
“我想你。”
没有站稳,肩膀碰到桌子。
Stop,stop,stop。在黑色和被子的双重遮蔽下,我很害怕自己的声音,极力克制它,仿佛它已将人湮没,而人并不想知道。
课外时间,阅读教科书的不是很多,至少在我认识的同学里是这样的。武侠,魔幻,言情,悬疑,恐怖,卡通,人文读物,时尚杂志,一应俱有。《浮士德》在我的床头放了将近三个月,才算看完。回忆其中的篇章,只能无言。我对于自己的阅读能力的信心几乎被它拖垮,浑噩中不知所终。与此相反的是,我用了五个白昼和三个通宵,读完了《悲惨世界》。完全融入其中的后果是,时而愤慨,时而怜惜,而你要在极短的时间里承受这些心情上的更迭,而那些主人公使用几十年的时间消化。这不公平。结局里,年轻的公主与正义斗士终成眷属,老人独自淡然退场。他们有自己的幸福,他有自己的救赎理想。面对这个惨然的收场,作者落下一个“太狠了”的罪名。我希望那位倍受宠幸的年轻姑娘能有一点爱的表示,而不只是尊崇,然后投入年轻着的怀抱。是勇气的缺失?最终他们成功在身,是使命与归宿的必然所趋?他们在命运面前展示的狡猾与不妥协组成了性格史。这是作者的故意安排。我仿佛体会到了他做此选择时所承受的巨大痛苦。所有的爱中,无疑,爱情是最能击发灵魂之场的。“不能爱,就是死亡”,难道这才是真正的暗语?
快速阅读的后果不是消化不尽,是一生如过眼云烟。我迟迟不能从“结束了”中脱离。理想的的读法应该是一天一章。用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将其结束。后果,也许可能更严重。每天都在体察那些人物的表演。这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
“如果说《追忆似水年华》呢?”
乔语气随意地撒出一个问号。它太过甜腻,份量有重。
“嗯,难。”
“不至于吧?你还不会,”
没有说完,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大叠东西,“我的读书笔记”。然后,一脸扬起,骄傲地看我。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一位考古学者发现了一枚上亿年前的恐龙化石时是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她的预谋终于实现了。她一直很想我在她面前表现一回甘拜下风。
看完后,大叹一声。我向她伸出一个大拇指。
“怎么样,麦金?”
“这可是一项有重要参考价值的阅读资料。”我为自己没有看过原著而表示遗憾,这怎么可能呢?因为这些读书笔记更侧重于好奇心的满足。我也不认为“年华似水”。
我的表情让她终于放生大笑,汩汩地流洒一地。她做了一个伸展动作,把手放在嘴边,哈哈气。有一点不耐烦。大概我表现地依然保守,面对这个夸张事实。
“你没有发现吗?有两种笔迹。”
我又仔细看了一遍。如果确实如她所说,可能是因为墨水的浓浅不一所致而没有发现。
她又拿出一张对折打开的硬质牛皮包装纸。谈谈绿色的表面上描着一行字,“《追忆似水年华》,不完全读书笔记。乔,易轩。”
“呆子,这是易轩和我一起制作的生日礼物。你的。”
她说“呆子”时,语调很是得意。
可不是吗?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将中国农历上的日期照搬到国际公历上,这样的为庆祝而庆祝的生日,在我认识的圈子里还是很流行的。室友们为了能在校度过一个生日,采用了这一方法。理由是,为了有更多更多的理由庆祝生日。易轩听过后,,将将此推介给她们寝室了。据说,已经迅速泛滥开去。在如今物质的丰盛赶不上荒废速度的校园里,我们应该原谅。这就是追随现代化潮流的典范表现。不过,显然,这件礼物的主体不外乎,怀旧。
“生日致词时这样的,“乔用译制片里的配音一般的声音念道,”我们亲爱的麦金(简化后是麦子),“
“等一下,上面有‘简化后’?“
“你看看。”果然后,果然细致。
“在你诞生的这一神圣时刻到来之时,我们谨以致予祝福。Myfriend,mydear,mysoul。勿忘我。Yours。”
“有悄悄话吗?”
“没有。三个月,废寝忘食,”后面又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那本读书笔记正闪烁着光明之光,吸引着我的全部注意力。现在,它比《圣经》还要珍贵。至于《圣经》,我倒是没有接触过。反正认识中的,那同样是一本花费很多心血的旷世之作。多少人的生活都给了它?大概数以几十亿。这可能说明一个问题,我们越来越需要更有宗教意味的关怀,称之为,“终极关怀。”这带来的终极问题却也白发了许多人也没有得到完全合理的解释。但世界还要存在下去,人类不能坐等世界末日。从中,他们告诉谬误,这是“信仰”。谜底早已先一步被纳入宇宙黑洞。这些是不是可以衬托这件礼物的珍贵。通过碰撞,我想给它一个更高的位置。这也是她们作为女生的部分心智呈现。想到这里,我对面前这位爱美食的女生多了一份感激,还有感恩。我决定握一下她的手,说一声“谢谢”。
她已经停止大吐苦水,专注于果汁,“咕噜咕噜”。
“乔。”
“听不见。对方说话时,你应该认真听讲。没有人提醒过你?”
“谢谢提醒。”
“嗯?”
看到我伸出的手,她捉摸了一下我的仪表,接过了它。我为自己的这一举动也感到唐突。
“谢谢你。”
我以为潇洒地向外面走去,不想看到她再次的捉摸不定。
“喂,麦金。你把我留下,不怕我被怨鬼带走吗”
我差一点摔倒。外面的黑色相当浓,已不是刚来时的那个明媚午后。我只好返回,请她原谅。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美丽”咖啡馆的出现多半归功于阿九和他的女友安美。
“想不想闲来无事时还能喝上一杯咖啡?”
隆隆冬日里,天空飞着雪花。行走时发出“吱吱”的清脆声响。还有呼吸而出的白雾。面对这一切,在窗里喝上一杯苦苦的烫咖啡,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呀。安美附和了许多妙言美语。他们都患有典型理想综合症。请我喝咖啡的目的不至于此吧?
“安美的一个远房亲戚要来这里开一家网吧。”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这就要依赖我们的了。让他改变主意。”
“有什么办法?”
“他和你我一样,一见酒就脚软。”
“不过,”阿九掂了掂了杯里的咖啡的份量,“一次估计不够。我们要让他相信市场前景非常好。”
“需要一份统计资料,”安美提醒了这一句。
通过谦让,我被推为最佳人选。
“我们的时间不多。”
“什么时候?”
“这几天。”
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用功过。考试临阵前,最多是将教科书翻一遍。或者到网络上补充“新鲜氧气”来活跃神经。这一次,除了上网查资料,在校园论坛上发问帖,还请乔在她的姐妹中发咨询问卷,咨询一下女生对咖啡的印象。初步结果是,有或者没有,或许会不一样。一半的男生认为这又将是一个有情调的与异性约会的场所。我加入一些自己的想法,如隔音效果要保证外面的世界看上去是静音的。座位间的距离保持在八十公分左右。如果有轻柔音乐,就更好了。店面应是朝阳。
“等着租售的二层建筑有几处。”
“那好了。主体已不成问题。关于资金,我合计了一下。”
“多大规模?”
“即不耀眼惹人反感,也不会招致欠扁的寒酸印象。”
“去之前,喝一杯牛奶。‘
“安美说的很对。连续三场爬在桌腿旁,会要了胃命。“
十一时半,准时入席。类似商务贸易谈判的心情的确不赖。阿九说得很对。第一次,第二次,都不能提选择项目问题。这位远方亲戚赞叹安美越来越漂亮,并从阿九身为男友的责无旁贷说到现代年轻人赶上了最好的光景。
“叔叔,学校扩招,学生越来越多。你来这里做生意对了。趁着还未饱和,可早争得一席之地。
“我侄女说得对。都说越是北边越是干净。和我看到的一样。”
地上的雪到了三月份还在残喘生息。有人曾想过阻止,但无力对抗季候,只得远远等待夏日。
“你说暑期和寒节时,我们应该怎么办。”
“这?”我真得没有考虑。人都走了,空空的街道上,他们只能招待进屋取暖的西北风。相比在闹市区,这里的机会成本是很高的。
安美踩了我一脚。对于远方亲戚来说,这和例行酒餐会没有区别。对于我们却是刚刚开始。十几秒的“痴呆”后,我被这一脚拽回现实。我提示对方衣蛾中肯的建设性论点,这就是校园经济。股市还有开盘和收盘间的隔夜时间。
“对呵,”他拍了一下脑门,“我是与学生做生意啊。”其实不用这么搅舌。他来了,就说明只有剩下的具体实施问题了。
“娃娃们,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