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志被卫家仁的话吓得不轻：“阿仁，大哥……，咱酒还没上齐呢，你就——醉了？”
卫家仁笑：“我TM还真想醉呢！最好醉得什么都记不起、什么都不用烦！”
好吧，叶承志算是知道这么晚被叫到这山旮旯会所的原因了。兄弟是干什么用的？就是什么都别说、别问，一句话，陪喝呗。
酒能壮胆真不假。刚上的酒转眼已被卫家仁喝了不少，借着酒意，那尘封的狗血往事断断续续被酒精上脑的卫家仁逐渐曝出来：“你知道吗？我爸一世英明，却娶了差点要了他命的方、碧、华。我呢？我一世人最痛恨又不能恨的人是谁？就是方、碧、华，为什么？因为她是我妈，我亲生的妈……”
提到“方碧华”三字时，卫家仁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着牙说的。那是他的生身母亲，他本应爱她敬她，可是他却一直以作为她的儿子倍觉耻辱。这种难堪、矛盾令他从没向任何人提及过他的母亲，即使是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叶承志也是头一次听他提及方碧华这个名字。叶承志恍然，难怪方碧华死后卫家甚少有人提及她，原来大有原因。
“美艳不可方物、交际手段一流的方碧华——我妈妈，大家族出身，上流名媛，和我爸可谓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简直天作之合。表面夫妻恩爱，实则形同陌路。我爸忙事业、忙应酬，我妈忙玩、忙购物，就算有了我，还是各有各忙。两人同住一屋，却互相视对方无物、透明。我爸回家，方碧华女士的夜生活才刚开始，我爸上班，她才回家。开始小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有保姆，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可是我也会长大，别的孩子与爸妈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有说有笑，眼红得不得了，可我有什么？保姆、年迈的奶奶。幸好，后来有个黛姐姐，黛姐姐就是后来的宋女士，你应该很熟悉。”
叶承志大惊，脱口而出：“你小子不会是恋母情结吧？”
卫家仁用酒瓶敲他脑袋：“我，有那么变态吗？我包尿布时她就在照顾我了。如果不是我，或者她会过得比现在好，不会经历那些令人痛苦到恶心的经历。”言毕，颓然扔掉酒瓶。
“宋女士是我妈娘家那边的亲戚，家境普通以前很少来往，只是因为到这边读书，她家里才拜托方碧华帮忙照顾。听我奶奶说，我那时整天找妈妈哭闹不停，谁哄都不听，就她能逗我笑，我也挺喜欢黏着她，之后她顺理成章住在我家，除了上学，其余时间都在家照顾我，虽然我叫她黛姐姐，其实她更像一个母亲。接送上学、亲子活动、家长会什么都是她代出席。她读幼师专业，毕业后找了工作，不过奶奶仍把她留家里，她对所有人都好，也很会照顾人，家里人都喜欢她。虽然参加工作后，陪我的时间少了，不过我爸回家的时间比以前多多了，我那时还是过得很开心的。”
“所以你爸后来爱上了宋女士？宋女士做了小三？那与家明、与范家有什么关系？”
卫家仁不屑的翻了叶承志一眼，重新瘫躺回沙发：“阿志，不要想得宋女士那么污秽，她如果是那样的人，今天她也不会是我后妈，我也不会跟我爸、家明家仪一样叫她宋女士。”
“那时的宋女士年轻漂亮、爽朗大方、有爱心，优点多多。我爸也就一正常男人，所谓的妻子别说嘘寒问暧，见上一面也难，所以我爸爱上她一点也不奇怪。”
气氛越说越沉，平时俩人打闹惯了，叶承志受不了，所以贱贱的说了句：“那也不错，反正大家族联姻，婚是不能离的了，家里一个，外面养一个正常得很。”
“如果是这样，倒也无话可说。”卫家仁淡淡的语气，把玩着水晶酒杯，浅抿一口后接着说：“可惜宋女士比我爸小许多而且当时并不爱我爸，她是有男朋友的，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两人常带我一起玩。我爸不是没理智的人，而且卫氏那会发展得不错，正准备上市，容不得任何丑闻。可方碧华并不这样认为。她生来就是骄傲的人，‘卫太太’这个称呼只有她不要，没有别人拿走的道理。她看出我爸喜欢上了宋女士，认定是宋女士打着照顾我的幌子勾引我爸，所以恨极了宋女士，只要她在家，必定会闹得鸡飞狗走，人人避之则吉。这样的家谁愿意呆？”
“其实你妈妈也挺可怜。”一个女人经营不好家庭，弄得神憎鬼厌，确实可恨，没有感情基础的联婚、无心经营的婚姻，背道而驰是必然的，只苦了婚姻里的产物。叶承志看卫家仁欲哭无泪又爱又恨的样子心里也挺难受，不知说什么好。
“可怜？她可怜？！她会可怜？！最可怜是我！”卫家仁冷笑，“我那会才多大？七岁？八岁？每天怕她怕得要死，没有宋女士、奶奶护着根本不敢呆在家里。所以当我爸说要送走宋女士时，我死活不肯，奶奶见我闹得可怜，心软，也不同意。有时女人真是可怕，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给别人。那时我爸已经知道方碧华要对付宋女士，所以才急着要送走她。可是我哪里知道这些，还傻傻的火上浇油追问我奶奶‘为什么黛姐姐不是我妈妈？是不是做我妈妈就不用离开我家’哈，阿志，你知道这句话害了多少人？”
叶承志拿过他喝空的酒杯重新斟满酒，然后塞回他手里。此时卫家仁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倾诉，后面的事可能更难启齿、更令人难堪，所以给他酒是最好的。
“那年，暑假过后我就升四年级，我爸已经帮我办好寄宿，宋女士准备送我上学后就离开我家回家乡结婚。我还记得那天快开学了，天气热得要命，宋女士在家帮我准备上学的东西，傍晚的时候，方碧华带回家一个很好看的外国男人，不过，我很不喜欢他，他看宋女士的眼神就像头野狼。我很好奇我妈怎么忽然对宋女士好了，却无意中看见她往宋女士的饮料里放了些东西，还一边搅着饮料一边笑，我从没见过笑得如此恐怖、丑陋的方碧华，所以，我偷偷把饮料换给了那个男人。阿志，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卫家仁用手盖住脸：“是迷情药啊！我的妈妈，居然合着外人来害一直疼我、照顾我的人啊。在别墅后山那栋没人的小楼里，你想象得到吃了迷情药的男人是如何折磨她的吗？她那样痛苦、绝望、苦苦哀求挣扎，我妈——方碧华却只是在门外笑……”
年少懵懂无知的卫家仁，一片好心却闯下大祸，吓得手足无措缩在阴暗的墙角瑟瑟发抖，惊恐万状的看着方碧华对躺在地上满身血污如残破玩偶一动不动的宋美黛说：“我不过想让卫国栋看看你厚颜无耻勾引男人的衰样，不过现在看来，这样的结果我更满意。唉，普先生那么多金又英俊潇洒，便宜你了……”时至今天，他还清楚记得她说过的每一个字，字字如针如锥，刺得他血肉模糊，从此不得安生。
“阿志，你以为方碧华这就够了吗？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了！她嫌不够，永远不够！！”卫家仁酒劲上来，赤红着一双眼，手一扬，酒杯被狠狠的扔到对面的墙上，“噹”一声脆响，酒杯四分五裂粉身碎骨。
“宋女士走了，我爸以为她回家乡结婚了。而我，因为饮料是我换的，这事没人知道，我很后悔也很害怕，所以不敢对任何人说，我一直想忘了这件事，可是……这世事真TM巧……我在寄宿学校只在周末回一次家，以往是周五放学时司机来接，记得有次，你发烧，你家司机提前来接你，我就跟了你家车回家了。在就是那次，竟然被我听到方碧华打电话给我表舅，她要我表舅帮忙等那小贱人把孩子生下后就给她来个骨肉分离，让她痛苦一世。我知道她口里说的小贱人是谁，我已经害过她一次了，不能再眼争争的看着方碧华又再害她，我把一切全告诉了我爸。然后，我爸找到宋女士的时，她已怀了七个多月的身孕。宋女士当年很年轻，出了这事根本不知怎么办，而且她是幼师，本来就喜欢孩子，所以就算肚子里的孩子来得不光彩，她也留了下来。未婚先孕，婚结不成，家也容不下，只能躲起来，躲在一个叫不上名的偏僻小村子里，日子过得很苦很苦。”
“见到我们也没有哭，只是说不想再见到我们家任何一个人。可是她没有能力，要留住孩子，只能听我爸的安排。我爸悄悄把她转到更安全、隐蔽的地方。每逢放假的时候我和我爸就偷偷去看她，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让她安心，我爸每次都带着我，看她过得好了点，我心里也好过了些。只是纸怎么会包得住火，方碧华还是发现我爸把宋女士藏了起来，她说那外国男人不是普通人，绝不允许外面的女人生下他的子嗣，威胁说要告诉那个外国男人。告诉那个外国男人对宋女士意味着什么？那是她的屈辱、她的恶梦啊！方碧华跟那个男人不仅剥夺了她一生的幸福，最后还要夺走她的骨血。所以，我爸被迫说孩子是卫家的，求她放过未出世的孩子。方碧华如何肯罢休？！孩子生下来终归骗不了人。相信吗？阿志，我那时才九岁，换孩子是我想出来的，而且是我干的！哈哈……”卫家仁使劲戳着自己的胸口苦涩的大笑。
“当时想法很单纯，只是想暂时换一换，骗过那个外国男人，而且卫家的孩子，有我爸、我奶奶护着，方碧华再恨又能怎样？总不能杀了他、杀了宋女士。可是方碧华她就是个疯子！疯子！！”
叶承志总算是知道了大概，但是他想不通：“那后来为什么孩子没有换回去呢？”
“呵呵，那还不得多谢我亲爱的妈妈——方碧华女士！”卫家仁醉了，哭不像哭，笑不像笑，扯着叶承志的领口使劲晃，“见过想杀死自己丈夫、孩子的女人吗？呵呵，方碧华——我妈妈！她就是这样的女人，一个疯女人，疯子……”
“我爸不想再带麻烦给宋女士，答应了方碧华不再见宋女士、不承认宋女士生的孩子，还写了保证书，一忍再忍，方碧华还是不肯罢休。终于有一天，她开着车发疯般撞向我们，终于，我们解脱了、全都解脱了！家里的司机被她撞死了，我爸为了救我，也躺进医院了，昏迷了大半月，在医院休养治疗了大半年。我亲爱的妈妈呢？她跟车一起冲出马路掉到河里，也死了！呵～呵～”
卫家仁倒在沙发上指着天花板说：“一个疯子死了，我应该开心，可是我能开心吗？她是我妈、我亲妈！因为我把孩子换掉了，她恨我，想撞死我，虎毒尚不食儿呢……后来……后来，我爸还是和宋女士走到一起。没办法啊，如果不依靠我家，她的孩子就找不回来。可是，孩子到底是找不到了。听说那个女人因为孩子的事被他老公抛弃，然后自杀了，孩子也送了人，找不到了。其实，我知道，是我爸怕找到孩子，宋女士就离开他。呵呵，阿志，你看看，其实我家每个人都一样——自私、自私！！”
“阿志、阿志、阿志！我们家明小时候可爱吧？我换回来的……帅气吧？家明、家明！你一定要找个爱你的女人，生一堆孩子！方碧华你厉害，谁都没你厉害！凭什么规定家明不能有卫氏股权？凭什么？！家明怎会是范家的孩子呢？不可能！他是我们家的！我抱回来的！呵呵，方碧华，方碧华，方碧华……”卫家仁语无伦次，终于醉成一摊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