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卫家仁被门铃声吵醒。
睁开眼的时候,对了好久天花,反应不来自己身在何方,窗帘拉得苍蝇蚊子都找不着缝,房内只开了一盏地灯,勉强能看清被甩在一旁浴袍上绣的Logo(商标),原来自己还在叶承志口中的山旮旯会所里,看样子他昨晚是在会所的客房过了一晚。
隐约记起昨晚喝得醉醺醺,扯着叶承志说了大堆有的没的,卫家仁懊恼的用手腕压压隐痛的太阳穴,浴室一阵阵“哗哗”水声加深了卫家仁的懊恼。他一向鄙视及不屑借酒行凶、强人所难,所以喝酒一向节制,烂醉如泥真是头一回。叶承志,你如果够胆让些不知所谓的人爬上我的床,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卫家仁掀开身上的薄被坐起来四下扫视一圈,幸好地上没有散落的暧昧衣物,也不知是不是被收拾过了。倒是大沙发上一张半搭拉掉在地上的薄毯提醒昨晚有人在沙发委屈了一晚,看来叶承志还算有义气。好吧,下年的法律顾问费可以考虑给涨涨。
门铃一阵急过一阵,催命似的响,谁这么早?他焦躁的胡乱用手捋了两把脸、头发,捡起浴袍穿上,赤着脚摇摇晃晃去开门。
“卢秘书啊,这么早,什么事?”他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揉着太阳穴,斜靠在门边,半眯着眼,因为刚睡醒,声音有少许暗沉,宿醉令他头疼,只想躺回床上去。
卢意莎递上手中的袋子,一贯职业化的微笑:“卫总,您的衣服。”
“衣服?什么衣服?我什么时候叫你送衣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卫家明一头雾水,宿醉令他头脑不甚清晰,开口扔一堆问号过去。
“哦,衣服是我叫卢秘书送过来的。”
闻门铃声后从浴室出来的叶承志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身上还滴滴嗒嗒的滴着水,他一边用毛巾擦一边说:“今早上卢秘书打电话找你,你睡得整一死猪样,我就接了,顺便叫她送衣服过来。难为我昨晚被你折腾得周身骨痛,一早还得兼职接线生,不用谢我,把我律所咨询费再提高点就行。”
卫家仁懒得理他,习惯性的抬手,发现没戴腕表:“早上?卢秘书,现在是几点?”
卢意莎再精致的妆也掩不住难看的脸色。眼前这个慵懒、带着几分颓废的性感男人,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她敛起往日职业化的微笑,垂在腿侧的手隐忍着张开、合拢、再张开、再合拢,衣袋的纸绳深深勒进卢意莎的掌心,她冷冷的瞥一眼叶承志,不动声色说:“卫总,差10分钟11点。”
叶承志是什么人?直接无视卢意莎饱含深意的暗沉目光,越过卫家仁,从卢意莎手中接过衣袋轻笑着说:“谢了啊,卢秘书。慢走、不送。”
卢意莎站在门口不动,脸色越发的难看。叶承志皱了皱眉,拉下卫家仁还撑在门框上的手,对她做了个“麻烦速走”的手势说:“卢秘书,我还有事和卫总谈,你可以走了。”
卢意莎急忙抵住要合上的门,深吸一口气努力掩饰自己的苍惶:“不好意思,卫总,我是坐的士过来的,一会可以顺便载我回公司吗?我在会所大堂等您。”说完不等卫家仁回答,看一眼叶承志后迳直走了。
叶承志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拍上门,毫不忌讳的对卫家仁说:“阿仁,你这个秘书得换了。看我的眼神,活像抓到小三的大婆。”
“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卫氏上下谁不知道你我什么关系?放心,我当初看中卢秘书就因为她职业素质够高做事知进退有分寸。你别怪人家用奇异眼光看你,会所客房那么多,昨晚为什么非要跟我挤这里?”卫家仁倒没把卢意莎的反常放在心上,却对叶承志窝了一晚沙发的行为表示不解。
叶承志一边从衣袋取衣服出来换,一边鄙视他说:“你没事吧大哥?你真的一丁点都想不起来了?一晚上我的耳朵就没一刻安生过的,你呢?你回报我什么?喷泉一般的呕吐物!给你擦脸也算仁至义尽了。昨晚我可是忍你一夜了。啧啧,你那一摊烂泥样我也是服了。”
“受不了可以走嘛,谁逼你来着,你把我随便往车一塞往家一送不就什么都不用烦了。”卫家仁嘴贱。
“对啊对啊,我就TM犯贱非得要看着你。”叶承志弯腰穿裤,直接给他个脊梁骨:“要不是我昨晚寸步不离看着你,保证今天报纸头条全是你卫氏CEO酒后吐真言、自曝家丑了知道吗?”
卫家仁气短:“你都知道了?”
叶承志将裤子一提拉链一拉,说:“来龙去脉、一清二楚。”
卫家仁不作声,走到茶几拿起烟盒,抽出一枝烟找打火机。
“识你超过三十年,还真是头一次见你如此失态,可惜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刚刚才想起来干嘛不拍个照什么的,也不枉我给人擦脸抹身睡了一晚沙发。”叶承志一边扣衬衣的扣子一边用脚拨拉卫家仁,“我说你发酒疯就发酒疯吧,干嘛死揪着我不放拚命嚷嚷当我知心姐姐?……算,我委屈就委屈点吧,咱哥俩谁跟谁啊。”叶承志说完又从衣袋拿出两根领带比画。
卫家仁吸着烟转头定眼一看,这领带眼熟着,再仔细一看,连衣服都是他放在休息室备用的,他颇为无语的撸了一把头发,说:“拜托,叶少,那是我的衣服好吧。你不是被你家老头子截了水喉(粤语断了经济来源)就穷成这样了吧。还是你存心唯恐天下不乱?”这样误导,难怪卢秘书面色难看,要是被告狗仔发现还不趁机大做文章,他还要不要在百花丛中混了?卫家仁可不想被传断背。
“你以为我愿意穿你的衣服?!我这不是贪卢秘书口紧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事务所那些腐女花痴,我要是叫我秘书或者助理送衣服过来,得,明天报纸头条就是咱哥俩,到时不仅你,我都不用在禺城混了。话说回来,这卢秘书到底是你秘书啊还是你老婆,这脸臭得……啧啧……赶紧换。”
“费事理你!”卫家仁扔下一句进洗手间洗漱。
换好衣服的叶承志坐在沙发,把昨晚看过的资料从文件袋中拿出来又看了一遍。卫家仁花大力气调查到的情报既没有第一时间通知老卫看样子也没打算告知卫家明,他想怎样?
卫家仁洗漱完毕,顿感神清气爽,叶承志已经煮好热腾腾的咖啡,昨晚对着叶承志滔滔不绝发泄倒不是失言,或者是该来的终于来了,少年时做的蠢事,该是时候清算。
“阿志,有件事要拜托你。”
叶承志不明白,什么时候他变卫家仁的长工了?
“如果我没认错,那天出现的神秘男人应该就是宋女士当年生的那个孩子,所以家明本姓范的事你还得帮我再瞒一段时间。另外……”
叶承志不待他说完就问:“你家宋女士呢?好不容易才有她儿子一点消息,也要先瞒着?”
“暂时先瞒着吧,过段时间再说。”卫家仁答,他有顾虑,希望能尽量拖一拖,一则家明尚未在卫氏站稳,二则他还想不出有令家明比较容易接受的办法,开不了口啊。
叶承志并不赞同他的做法:“你以为能够瞒多久?高立目前人虽然在国外,可是她家、公司、朋友统统在这里,回禺城是迟早的事,与家明见面亦不可避免,迟早知道事情真相。我觉得你还是找个机会主动跟家明沟通、坦白比较好,争取谅解,就算一时不能谅解也不至闹得太僵啊。”
“你以为我不想?问题是怎么开口啊。方碧华再不济,好歹我也跟她相处过一段时间,而家明呢?他连给他妈妈抱一抱、叫一声的机会也没有,这都是我、还有我们家害的。换你,还会留在卫家?范家他能回吗?你叫他怎么面对一群陌生的所谓亲人,而且还是抛弃、间接逼死他亲生母亲的亲人,范家估计他也不会回去。家明自小傲娇惯了,突然一无所有,他接受得了?以前我逼他到公司也是为了有那么一天时,至少觉得是被卫家认可的,不至一无所有,偏偏他不听。现在才刚进公司,我不过想先拖一拖,至少等他在公司站稳了再说这事。”
叶承志呲他:“拖一拖?你想怎么拖?被认可?说不定他觉得是被施舍补偿。家明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别到时弄得吃力不讨好,家明恨你一世。”
卫家仁说:“总之,我暂时不想家明与高立、范家那边扯上任何关系,实在不行先派他到海外的分公司驻一段时间,回来后正好可以名正言顺担任西北片的CEO。”
叶承志抚额:“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不是变相的流放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立心不良将弟弟发放海外流放边疆呢。你确定你的做法OK?”
“我有分寸。”卫家仁低头一边戴腕表一边说:“我之前跟你说过股份转赠的事,你赶紧做,别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附加条件。文件出来后先给我签名,回头你另外约他上你们律所签名。”方碧华当年要卫国栋签下协定,老卫不得将他手上的卫氏股份转赠给卫家仁外的任何其他子女,而方碧华则将自己手上卫氏的股份全部给了她弟弟方碧海。虽然方碧华不泛先见之明,但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会自己的部分股份转赠给卫家明。
叶承志说:“你还真用心良苦,希望家明不要感觉被算计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