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公关部就是这样做事？！吓！！”卫家仁几乎把整份报纸扔到张秀妍的脸上。这两天毒校服事件在网上炒得沸沸洋洋，连带卫氏旗下所有生产的服装品牌都受到了牵连，掉进铺天盖地的舆论漩涡。
卫氏在香港联交所上市，消息最先由香港媒体爆出，权威机构将相关检测数据一条条清楚列出，证实卫氏——禺城最大的公立学校校服供应商、同时亦是禺城所有贵族学校校服的制造商，所采用的面料含有致癌物，检测合格率仅为71%。
这则危害学生健康的检测报道一出，即时引起本地报章关注，网络论坛紧随其后，引发舆论哗然，各种负面报道接踵而来，舆论压力引起的多米诺骨牌效应，连卫氏自有高端礼服品牌“唯一”也受到丑闻影响，而且还大有漫延至卫氏其他产业的趋势。个别媒体甚至质疑卫氏与某高官因儿女关系官商勾结妄顾公众利益刻意掩盖有关事实，短短几天，有关卫氏毒校服事件持续发酵。卫氏集团的股价首当其冲受到直接冲击，今天一早，卫氏在香港上市的股票再次应声下挫。卫氏服装的面料供应商第一时间出来道歉，令卫氏更加被动。所有一切，卫氏公关部事前居然一点风声收不到，更谈不上采取对策，白白错过最佳公关时机。
卫家仁想到后续面临大堆错综复杂的纠纷，跌跌不休的股价、卫氏严重受损的声誉，杀人的心都有了。
“对不起，阿仁，我……”张秀妍泫泫欲涕正待辩解，“卫总！”宋朝阳火烧火燎门都没敲直接闯了进来，看见张秀妍在，即时闭上嘴。
“那，卫总，我跟张经理先回去商量对策。”同张秀妍一起来挨批的公关部男经理借机告退。
张秀妍不愿就此灰头土脸出去，但宋朝阳在、同僚在，一肚子的话又不知如何说好，正在进退踌躇豫，手中握着的电话响了，她连忙退开几步接通：“什么？！妈，你说什么？！爸爸被纪委带走调查？！”张秀妍一脸煞白手中的电话几乎掉落地。
卫家仁见宋朝阳朝他微一点头，知道此消息属实。
“张经理，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应该最清楚，我也不多说。”他看着她的眼不带一丝感情，拨出电话：“赵副总，今天开始公关部的张经理放大假，公关部事务由陈经理跟进，直接向你汇报，今天五点下班前拟定这次事件的具体对策发我邮箱。”交待完再也不看她一眼。
张秀妍想，这回她彻底玩完了。
“Louisa，我家出事了，你能不能……”张秀妍惊慌无措回到自己办公室打电话给卢意莎。
“对不起，秀妍。我陪卫总正准备出发赶去香港，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好吗？”卢意莎万分抱歉。
宋朝阳带回来的全是不好的消息：“刚刚收到消息，股价突然被不明人士炒高，股民陆续开始新一轮抛售，另有消息传出，香港何氏家族……”
卫家仁抬手止住了他的话：“面料供应商那边迅速道歉的原因及具体操作人查到没有。”
宋朝阳说：“那边说之前知会过我们的公关部，但没有收到我们的回应，所有操作均由他们自己公司的公关部操作，正常的公关手段，他们也给我们发了致歉函。”
致歉函顶P用。供应商第一时间出来言诚意恳道歉，承认所供应给卫氏的面料因长期合作的关系免检，疏忽导致，愿意与卫氏共同承担此次造成的影响。声明其公司除卫氏外，对其他客户的供货流程不同，所有产品经严格检验，检测合格率达98%及以上才出货。说白了，是只有供给卫氏的产品有问题，其它的产品没问题，谁叫你卫氏入货不严格检测，制成品出货也不检测，所以出了生产责任事故，难听一点说是活该。我供应商及时出来承担责任是业界良心，你卫氏迟迟不回应是不作为。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卫氏被动挨打，卫家仁怎会不气得吐血。
“赵副总、卫副总，将我们之前所有检测到的数据全部公布，有错就认。公开向教育系统及其他私立学校发函道歉，回收所有有问题校服。尽快找新的面料供应商，要求旗下所有公司进、出货严格把关。你们抽时间尽快跟相关部门沟通协调，尽量减小影响，降低损失。”卫家仁把两副总叫到办公室，快刀斩乱麻。
把这边的烂摊子后续处理交给两副总后，卫家仁另携精英匆匆赶往香港处理更为严重的问题。待他筋疲力尽从香港回到禺城家中，已是第三天深夜。
香港之行所获甚微。
卫氏是老牌企业，在香港联交所上市以来一直是稳打稳扎小步上升，从没试过这样的大起大落，仿佛有一只可怕的手在暗中操控着卫氏的股价上下。这边卫家仁焦头烂额应对，那边赫赫有名的何氏家族莫名传出有意与卫氏合作的消息，似有还无的利好消息逐步拉高卫氏的股价。
卫家仁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卫氏与何氏家族目前并没有任何合作的意向，这种小道消息，一旦何氏家族正面回应失实，那么卫氏将面临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危机。
之前，各色虚虚实实的传言版本已令部分散户迫不及待抛售手中股票，家族里有耐不住的也开始蠢蠢欲动。如果他没有估计错误，最迟明天下午，何氏家族就会发出公开声明。如果他筹集不到更多的资金托市或者找到有实力的、真的合作伙伴，明天卫氏或者会一泻千里，直至跌停，新一轮的抛售或会再次出现，然后，那只无形的手会趁机扫走所有卫氏的流动股票，这才要命。
一切就像有人设好了套专等他踩下去。他要么在短时间捧出大量的金钱抗衡，要么被迫接受新股东入主董事局对他指手划脚，逐步威胁、蚕食卫氏。他看得透，却无力扭转，有种被人按着头打的感觉，偏偏他连打他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你说憋屈不憋屈。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卫氏突然莫名陷入困境，卫国栋当然坐不住，毕竟掌控卫氏大半辈子，就算退休，手中攒着的人脉并没跟着退。
卫家仁马不停蹄连夜赶回禺城。一回到家，水没喝一口就直奔卫国栋书房。卫国栋将有关常捷地产的调查报告及合作企划可行性细则交给他：“人大常主任跟我有点交情，他侄子之前是江市盛世地产的老总，常捷地产是从盛世地产分离出来的新公司，成立新公司的目的是与禺城毗邻的江市旧港口地块。我查过，其公司所有注册资金全部来源常家，资金虽然雄厚但没有开发港口地块的资质，正在寻找合作。”
“以盛世地产实力竞标也不是没有机会，何必肥水外流。”卫家仁翻看手中的资料。
“我调过。盛世地产总经理盛铭是远程地产原董事长的私生子，在江市，盛世与远程不对盘业内皆知，远程对旧港口地块志在必得，而盛世经营的渡假村要持续发展亦必须要取得地块的使用权，盛世有资金但并不具备开发旧港口的资质条件，对取得地块没有十足把握。我分析，成立常捷大概是为了让盛世摆脱远程掣肘，以便寻找新的、资质过硬的合作伙伴，到时出其不意，取得地块使用权。据我所知，常捷总经理常之健与盛世总经理盛铭是至交好友，地块落在常捷手里跟落在盛世手里没两样。”
“所以，是常捷找的我们？他们提了什么条件？”常捷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炭，至少表面看来如此。只是，在商言商，哪有白白输送利益的。
“卫氏5%的股份。”
就知道没白得的利益。卫家仁烦燥的把手中的资料扔到书桌。
“他们找上我们的原因是看中我们有建深水码头、游轮码头的资质及经验。如果双方合作，不仅有利平息目前卫氏尘嚣至上的各种传言，同时卫氏亦可在短时间内获得资金反收购。虽然，他要我们5%股份有趁人之危的嫌疑，总好过我们大动筋骨反收购。有了这个利好消息及大笔资金，这次的困境应该很快摆脱。”
看来只能这样了，卫家仁略为展眉：“谢谢爸。明天一早我就约他们详谈，尽快公布消息。”
“这次的事解决之后找家明好好谈一谈……”
卫家仁眉头又皱到一块：“谈什么？”
“难道让他一直误会你？”卫家明再度离家，手心手背都是肉，卫国栋也很为难。
卫家仁硬着心肠说：“没有误会，我一直是这样的人，无所谓。”
“你……”卫国栋想说什么，终是没说，拍拍他的肩，“很晚了，早点休息。公司的事不要有压力，卫氏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有那么弱。”
卫家仁拿着文件独自穿过灯光黯淡的后花园回自己的住宅。
卫家别墅是一组建筑，一幢三层的主楼，主楼一楼是超宽的大厅，卫老太及卫国栋夫妇住二楼，三楼是客房；家仁、家明、家仪另外住在副楼两层高的三幢连体小建筑，其实也不小，每幢占地都超100平米，一楼是他们公用的健身房、小型电影院、有地下酒窖的小酒吧，这里曾一度热闹非凡。
身后传来跑车的轰鸣，耀眼的灯光打到他身上。
“大哥。”卫家仪从车上跳下来，叫他。
“嗯。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卫家仁对这个小他十几年的同父异母妹妹极为宠爱，要求也很严格，经常代替父职监督她。
“刚才家明哥那回来。那个，公司的事怎样了？”禺城现在稍有留意新闻的谁不知道卫氏面临的困境。
“没事，明天就可以解决，不用担心。”卫家仁一脸疲累，他想上楼冲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是至关重要的一天。“家明现在怎么样？和那个女人有继续来往吗？”他停在楼梯口，带着一丝期望盼问。
“大哥，其实你很紧张家明哥的对不对？”家仪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直截了当说：“你不是无端端破坏别人感情的坏蛋，一定是有原因的对不对？小时候你明明很疼家明哥，什么都舍得给他、什么都让着他，就算是我的玩具，家明哥说喜欢你无论如何也要我给他。所以，到底有什么狗屁原因你非要插一脚？”
他能说那些女人口口声声说爱着家明，实际爱的是卫家二少的身份地位银两，如果家明哪天一无所有，她们是否还会不离不弃？事实证明，不过稍为试探，那些女人都倒在他怀里了。如果高立真爱家明，要他主动放弃也未尝不可。可是她怎会爱上家明？这样的女人能给家明什么？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家明继续恨他、误会他。
“有机会你帮劝劝他早点回公司。女人喜欢事业有成的男人。”卫家仁揉着眉心，是不是放任家明太久了？他早该进公司占一席之位。
“要劝你劝。”说半天等于没说，家仪生气，扭身走。
卫家仁脚步沉重一步步走上楼梯，感应灯随他的脚步声亮起。
走进自己的套房，尽管打开了所有的灯，还是感觉一室的冷清。他扯松领带倒到床上。
这些天他根本没空去关注她的消息，又或者她其实没想象中的重要，之前他这样想。听家仪提起家明，他居然迫切的想从他那里知道她的消息。问出口方惊觉，思念早已泛滥成灾，所谓家明与她不适合只不过是借口，其实他再自私不过。
他想，那张清冷的脸，大概因为很少笑，所以笑起来时灿若夏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