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秋菊盈园,持醪靡由,空服九华,寄怀于言。
一大早,王素例外的没有赖床,天色微亮时便急急的穿衣洗漱。今日是寒衣节的第一天,父亲早在几天前就捎信来说会在宣德楼外的浚仪桥大街派车马来接。
宣德楼南是御街,宽约二百步,两边是御廊。御街中心为御道,外来人马不得行走。所以接应各位学子的家人,都必须在浚仪桥大街等候。
赵祯如平日一般时辰起床洗漱,毫无半分的异样。看着王素在房里咋咋呼呼的跑来跑去,不受半分影响。
早膳毕,便吩咐着执事总管,今日他要去福宁宫请安,白日里不回来,不用准备午膳。闲庭信步的出了詹事府。
辰时时分,王素拎着个包袱在宣德楼外的御廊等了大半天,才看见一位身着太监服的俊脸少年跟着进出宫的队伍缓缓走来。
王素正晃着双腿坐在御廊,单手撑着围栏,跳下,大声说:“那位公公,你且等下!”
领头的太监回头,原来是王相家的小公子,忙赔笑:“王小官人可有何事杂家去办?”
王素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金边折扇,刷,打开,“今日,天气够热,公公,你瞧我这么多东西也没有个人帮忙拎着,好累额,你拨个小公公帮我把东西拎出去吧,这大热天的。”王素装模作样的使劲的扇着扇子。
领头太监心里纳闷,今日是寒衣节,会热吗,脸上仍然是笑眯眯的说:“王小官人有吩咐杂家自当尽力不是,来人哪……”
“不用,就他了。”王素刷的收了手上的金扇,“我看你这位小公公身强体健的,应该有一把好力气。”王素晃着手上的金扇,指着站在队尾,装扮成小太监的赵祯眼底含笑的说。
“好好,小官人您说的就是了。”领头太监一招手,“你,出来,好好伺候着小官人,完事了再回来。”
赵祯的头低的看不到面色,顺服的站出队外。
“小官人您看,杂家这还有差事在身,可还有其他的事?”领头太监躬身,满脸堆笑说到。
“去吧,去吧,”王素摆了摆手,领头太监便带着身后的人缓缓离去。
看着那些人走远,王素满脸的燥气顿时涌现:“我说,你怎么这么慢呀,这都什么辰时了,怎么才来?再不走,连着我家的午饭都赶不上了。”
“你以为是这么好混出来的?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摆脱身边的那些人,算了,不说了,咱么快走……”赵祯急不可耐的拉着王素就往外走,王素却站着动也不动。
“搞什么,你快点!”赵祯眼看着马上就可以出宫,心中异常兴奋,言语也越发的焦躁。
“诶诶,我说,你现在知道急了?把包袱给我背上。”王素撩了撩耳边的垂发,笑嘻嘻的说到。
“你说什么?”赵祯看着王素放在廊道角落,那个大大的包袱,他昨晚已经见识过,里面装满了王素从各处搜罗来的物件,分量之重可见一斑哪。
“啊……”王素拖长口音,“不背是吧,你是要我来背吗?且不说我身体虚弱,干不得这样的事,再者,你瞧瞧你自己身上的这套衣服,你不来背,我来吗?别人不会怀疑?有脑子吗你。”王素“咔”的一记折扇敲在他头顶,“记住了!”随即啪的一声打开折扇,跨着夸张的方步,仰首阔步的向宫门走去。
是啊,谁让自己现在扮演的是跟在这位相府少爷身边的跟班小太监呢?赵祯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吐出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本王今天就算栽你手里了。
其实赵祯不知道自己明里暗里,已经栽在王素的手里有多少次了。不做他想,赵祯咬紧牙关将那包袱扛上肩头,跟在王素身后。好在平日里他也习得一些武艺,背起来不算吃力。
过了御街外就是浚仪桥大街,那些前来接应宫学学子的车马已经走了大半。别家的主子早就出来了,没想到自己少爷还没有出来,福伯在桥头来回踱步几欲望穿秋水,少爷是最怕受拘束喜欢赶热闹,这时候应该是会早早的赶出来,怎么太阳都上三竿了还不来?莫不是又在哪里闯祸被抓住了吧?还是上次老爷讲的闹了经筵,不准假了?
正在福伯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位翩翩少年手摇金扇,身穿金丝绣花卉的宽袖锦服意气风发的走来。
那不是自家的少爷是谁?福伯看着少爷出了宫门,忙迎上前去。“少爷啊,您可算出来,老奴卯时破晓就出了门,这大半个月不见少爷老奴心里可真是不好受呀。少爷你怎么瘦这么多,这要是老夫人和少夫人看见了还不伤心…..”福伯拉着王素的手心中酸楚,几欲垂泪。
“福伯,素素走这么远的路,脚好累。”王素怕着福伯会再这样絮絮叨叨的讲下去,便赶紧撒娇说到,言语间哪里还有在宫里时候,对着宫里伺候宫人的半分客气疏离。
“是是,福伯年纪大了,这都没有想到,福伯这就扶你上马车。”福伯连忙撩起马车的门帘子说到。
“先等着,”王素转身看着站在身旁扛着包袱作小太监打扮的赵祯,笑眯眯的说:“你,给我把包袱放车里去。”
赵祯仰起下巴,脸色难看至极地应了一声是,便将包袱推进车内,顺势坐进车厢。
见福伯此时满脸诧异,王素忙圆场:“福伯,这是寿春郡王赐给我的贴身小太监,今天他就跟着我回府,帮着拎拎扛扛什么的,虽说咱们家不缺人,毕竟是寿春郡王的一番好意不好推辞不是。”
福伯应声连说是,对着少爷慈祥的笑着,挥动马鞭,驱动马儿跑动起来。心里暗自忖度,这寿春郡王对着咱们少爷可真是好,也对,咱们少爷长相可爱,为人有礼,心眼也是特别的好,自然讨人喜欢。这跟来的小公公看起来身体挺魁梧,长相也是俊俏,只是这脾气有点凶神恶煞的,实在是不好。
一路马蹄哒哒,沿着浚仪桥大街向东角楼走去。
赵祯坐进车内,也不管自己此时扮演的是什么贴身小太监的角色,大大剌剌的坐在车内,冷峻的脸不吭声,兀自的拿起桌上的水喝起来。
“嘿嘿,咱们寿春郡王今天受苦啦,”王素讨好般坐过来,满脸谄媚之色,使劲的对着赵祯扇着手里的扇子,该讨好的时候还是要讨好的嘛。
赵祯被这凉风吹着,喝着茶,心里的怒火才渐渐消减。他打量着马车内部的构造,木质顶棚,车内覆着棉布,毛毡,也就摆了一个小小的茶几,毫无大家氏族的贵气,甚至说是寒酸都不为过。
“都说这天上神仙家,地上丞相府,我看你家境况也不过如此嘛,马车都如此的寒酸。”赵祯顺手挑起窗帘,看着窗外行人渐多的街道。
“所以啊,你该知道我爹爹是有多清廉了吧?有机会让皇上给我爹涨涨饷银呗。”王素嘴角含笑,半开玩笑的说到。
“怪不得,你进趟宫,就像打劫一般。”
“此言差矣啊,这些可都是本少爷凭着自己的才华,还有这可爱漂亮的脸得来的,你这是嫉妒,是不是想着本少爷也赏你几件。”
“算了吧,就你那眼光,一副暴发户家富二代的样子……”
就在俩人嬉闹打趣的时候福伯停住了马车隔着门帘喊到:“少爷东角楼到了,您要添点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