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良百无聊赖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这样的日子也许还要过很久,他告诉自己应该去习惯,或者他也幻想,一觉起来病情突然不再加剧,虽然有眼袋,但也显得成熟稳重了,可惜事与愿违,病情的恶化速度越来越快了,原来紧致的皮肤好像一件衣服挂在身上,治疗的费用倒是不高,因为就连医生都不知道该如何治疗。病房的电视里演着无聊的综艺节目,马良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只苍蝇,父亲告诉自己母亲又哭了一晚上,每每想到父母亲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很怕让父母品尝那种痛苦。金庸先生曾经说过,自己描述张翠山的死亡时,对张三丰的悲痛描写不够,直到自己失去了儿子才体会到那种痛苦。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每每去厕所偷偷哭一会,让自己不至于在父母面前落泪。
无聊的日子里让马良无比想念每个朋友,亲戚家人甚至是邻居,不过刚刚入院时马良还挺期盼球球和屁儿来看他,现在却不敢了,因为他感觉自己像个怪物,浑身的皮肤松弛的像是液体往下流,他挺害怕别人看到他惊讶的样子。球球还是来了,搭屁儿新买的小轿车来的,他们看到马良没有惊讶,只是眼底里的泪水转了几圈,随后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回忆以前快乐的日子,马良看他俩的表情,想让他俩开心点,说了句“我的胸下垂了……”不过这次他失算了,因为谁都没笑。
球球和屁儿走后没几天,马良感觉呼吸困难,从抢救室出来后,他被告知,“爱唐综合征”有11种亚型,他的这种情况之前还没发现过,因为他不光皮肤松弛,像是“流动了起来”,就连肌肉内脏都开始出现这种情况了,肺部和气管的变形让他进了抢救室,马良听后只觉得难以置信,在之后他自己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浑身流动的自己按理说应该是看起来像是衣服挂在衣架上,可是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骨头都在变软“流动”,他自己已经有些生无可恋了,可他的父母知道他最后会如此死去,简直是晴天霹雳,一向严肃的父亲也多次落泪,亲戚朋友看望马良的次数明显增多,他知道这不是探望,这是告别。
无聊的日子还在继续,不过越来越难熬了,因为呼吸越发的困难,或者对马良来说已经是种折磨了,上次屁儿带来的影碟中有一部《精灵旅社》,马良觉得很有趣,尤其是那个旅社的怪物中,有个怪物叫史莱姆,也就是鼻涕怪,马良以前也看过这种怪物,不过那是他玩《魔兽世界》的时候,那时候大家叫它小软。他自觉跟史莱姆很像,大家都是软软的,不会说话。是的,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因为他的舌头声道包括下把都快化了,他自嘲的想着自己还不如史莱姆呢,人家还能一挪一挪的走路呢。
马良出院了,当然他不是痊愈了,而是他觉得自己不该在医院去世,他想躺在自己的床上安详的死去,他觉得在自己的房间里归纳总结自己的一生会比较容易。出院的过程有些艰难,因为你很难把一团粘液抱起来。
回到家,马良躺在自己的床上,享受着下午的阳光,球球来探望他,这次是一个人,因为屁儿出差了,球球想要鼓励他,就一直自言自语的探讨保尔柯察金为啥没当官,其实球球不清楚,现在的马良最崇拜的只有一个人,斯蒂芬。威廉。霍金,因为他有辆能走能说话的车……
马良只剩最后一个月的时光了,医生说,按照现在的恶化速度,心脏的崩溃就是这个月的事儿了。这天清晨,他发觉自己呼吸困难,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就知道出事儿了,然后就听到了母亲的惊呼声,救护车的警笛声,心脏起搏器的滴滴声,最终马良停止了呼吸。
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怎么挣扎都醒不来的梦,梦里什么都没有,空气,阳光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一阵急促的喘息,马良睁开了眼睛,只是什么也没看见,空气稀薄的难以喘息,自己应该是去世了,不过为什么还能有感觉,他感觉着自己的身体,突然许久没有感觉的手似乎恢复了一些活力,他努力挪动着双手,用指尖感受着周围的一切,终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在棺材里,应该是还没有下葬,至于为什么没有火化,可能是因为自己变软,父母怕自己连骨灰都留不下吧。至于自己为什么会醒来,为什么没有死去,暂时顾不得去分析,因为一旦下葬,那就真的没机会了,马良可不想被活埋。他努力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安静的听着棺材外的声音,不知等了多久,终于传来了些许人声,马良用指尖使劲挠着棺材板,心中不觉有些悲哀,自己这幅形象和作为,根本就是个粽子嘛。
这天人们来来往往的拜祭着马良,球球带着他黑黑的女友一起出现在灵堂中,听到人声,他更加努力的挠着棺材板,只是这点声音早被球球的哭声掩盖,他抓着马良母亲的手,一言不发的鬼哭狼嚎,这时他那黑黑的女友狐疑的看着灵堂中的棺材,这个有些黑的姑娘听力倒是很好,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丝摩擦声,说了句,“棺材里有耗子,可别咬坏遗体”,球球立马窜到马良母亲面前,“阿姨,快打开赶出来!!”棺材里的马良简直快喜极而泣,等了不大一会儿,估计是球球去喊人帮忙了,一丝光亮照在了他脸上,惊吓喧闹过后,马良终于又躺在了他自己的床上。
躺在床上的马良,无力的让自己慢慢“流动”着,努力的寻找那种驱动手指的力量,好在好像难度不大,他努力着调动身上每一块肌肉,似乎除了手指,他还可以调动别的,难道自己有恢复的迹象?想到此处,他简直快要疯了,他拼命努力着,终于右腿给了一丝回馈,颤动了一下,父母为操办他的丧事疲劳异常,又伤心过度,呆滞的坐在地下,他们还没有意识坏事正在过去,儿子并不是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