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幽暗的大殿中，传来君王低声的叹息。
“陛下，”高揽抖开一件披风，轻手轻脚地披在刘宸背上。“想箫姑娘了？”
“是啊……”刘宸长叹一声。“她定然是怪朕了。”
早上走的时候，瞧她的脸色那样苍白，就应该知道，她是被他吓到了。
也是他不好，太操之过急了。
有人要把海宁之败的责任扣到箫巍头上，对他来说，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因为太过惊喜，所以居然把薇然心情忘记了。
就算真的想要对箫家做什么，他也不该牵扯到薇然的。这下好了，那女孩摆明了要插手这件事，他难办了。
“怎么会呢？”大太监面上露出谄媚的笑意。“箫姑娘是圣上您的解语花儿，最是善解圣意不过，怎么会……怪皇上呢。”
“……”刘宸沉默了，眼神微微一暗。
“你下去吧。”
“皇……皇上？”
“朕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去宣徐贵嫔来，这里有墨香伺候朕就够了。”
“……是，奴婢告退。”高揽屈辱地低下头，躬身告退了。
箫薇然，那个少女，他一定不会让她活着做上皇后的！
“哼！”在大太监身影隐没入殿门外之际，殿内忽然不轻不重地响起男人的一道冷哼，吓得高揽浑身一个哆嗦，再也不敢打什么歪心思。
“他还在费尽心思地想要离间朕和薇然，这个死奴才，哼……”刘宸语气不善。
从紫宸殿另一处黑暗的角落中走出的墨香默默地低下了头。她倒是希望高揽的离间能成功的，史书上不是都说，宦官误事吗？
因为是身边最亲近的服侍的人，所以积年累月地误导的话，君王就有可能听信呢。
只可惜，她爱着的陛下，似乎对那人感情从来没有消退过——那个突然冒出，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小姑娘，从一个小娃娃开始，就牢牢抓住了她的陛下的视线。
如今，当年的那个孩子也将长大了，眼看就要与陛下成婚……这样，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圣上的妃嫔？
就连书香都……
“高揽会这么说也不是全无道理，”想到这儿，墨香轻声说道。“要不是箫姑娘仍捏着隆安年间那点事不放，整日都想要彻底除掉高揽，高公公他……恐怕也不会这么恐惧了。”
刘宸有些不悦地扫了墨香一眼。
“话不能这么说，以高揽当年所做所为，难道还要让薇然假意地笑脸相对吗？”那样就不是他那个善良又正直的女孩了。
“可是……”墨香偷偷向上瞟了一眼。“仔细说起来，高揽真的做什么了吗？后宫争斗，本无对错，他又没有真的害到先皇后和太皇太后（东太后）过，箫姑娘为什么偏偏对他杀意那么重？”
“若说是为了高揽当年蛊惑先帝做的那些事情，可那主要也是因为先帝昏庸……箫姑娘一心想要除掉高揽，难道不是对您没有信心，认为您驾驭不住这……”
“够了！”
“……婢子知错！”墨香被骇了一跳，接着猛地跪了下去。陛下英明神武，她的挑唆他不会听不出来，若是降罪下来……
刘宸此刻却想到了别的东西。
被墨香一提醒他才发现，高揽当年，确实没有做过什么事情。而薇然虽说心怀百姓，却也没有到了为了几件害民之事，就要在某件事上一定要违拧他的意思的地步，除了……
除了刘致的事。
“啊……”刘宸的双手蓦地抓进了头发。
他又想起生命中最让他不安的那个画面了——清延殿的庭院中，一个男孩从枝头折下一枝玉兰，别在了女孩的……
从娘死后，他从那个昏暗逼仄的柴房里搬出，被抱到金玉华彩的太子妃正院里。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动情的时候了。
可是，张家从宫外来的那个女孩又让他动心了。他动心了，可她却和别的男人！
“嘭！”君王猛地站起，撞散了御案上的一摞奏折。
刘宸知道自己很可笑——彼时的薇然和刘致，不过都只有八岁而已，会懂什么男女之情？
只是，只是他还是气愤，就像有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宝藏，却被别人更早地挖掘了出来。
薇然……你那么执着于高揽，会是为了给刘致报仇吗？
……
“唉……”
中庭月好，夜风清凉，少女却无心观景呢。
“姑娘！”梅香嗔怪着，为薇然围上一件轻薄的青花素白斗篷。“想皇上呢？”
“嗯……”薇然眼珠微转了转，最终还是低下头，怅惘地道。“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哈？”
“就是，他下午来接我，我不应该不回去的。”要吵架，也要当面吵啊。隔着个小太监传话……又算什么事儿呢。
而且，刘宸又是那么没有安全感的人。
“你说，万一他误会了什么，觉得我有什么目的，一会儿又是要帮箫家啦，一会儿有是要为勋贵出头啦，或者是武将们对陛下有什么怨言啦……”
那个人，是一定会想到这些的。
“啊啊啊——”少女抓狂地跳起了脚。
“姑，姑娘……”梅香像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般表情扭曲了一瞬。“您说的，这真是圣上吗？”
“唔，”薇然瞟了梅香一眼。“也对。”你不了解他。
“……”女官无语地抿起了唇。
“好啦好啦，婢子知道您二位恩爱非凡啦——可是，既然回了国公府，为什么不让红杏伺候，还专门把婢子叫回来了呢？”
该不会是和皇上闹脾气了，所以见不得我和阿愈相聚吧？梅香阴险地猜测道。
“因为……什么呀！”薇然忽然看到了女官神色中那一抹不怀好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信不信我这里卡住你的婚事不让你嫁给阿愈？”
“婢子才不信呢。”梅香立即接口。
“我……”我怎么会找了个这么不恭顺的贴身女官？
“其实啊……”薇然咬了咬下唇。“我找你来，是为了问一件事情。”
“梅香，你还记得方修云吗？”
那个，曾经喜欢过她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