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沈静媛一走,孟葳蕤立马无良地笑了起来。“咱们这位姐姐,可真是越孕越傻啊。你说是吧,箫姐姐?”
箫姐姐驾临孙府,孙大人竟敢不出府亲迎,这本就是天大的冒犯。
居然敢为孙家当说客?她林家是嫌脸大了吧!
“都说了多少次了?”薇然笑骂一声。“叫你不要再在背后说人坏话了,听到没有?”
“哦——”孟葳蕤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妹妹不说,那姐姐的气,可怎么出?”
“去死吧你!”
“孙姑娘真真蕙质兰心,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方才做的这一首《春日宴咏梨花》都次如此的别致精雅,真叫姐姐们个个都无地自容了!”
就在薇然与孟葳蕤打闹之时,凉亭外忽然传来一阵对话声。
“没有啦……”又听一位贵女不好意思道。“赵家姐姐谬赞了,妹妹还差得远呢。倒是张家表妹,我觉得你的小令才是别出一格,让人耳目一新呢。”
“表姐这般说,心宁就要羞得无地自容了……”
“哈哈……”
“哈哈哈……”
又是一阵喧闹,只见凉亭外十几名各有芳华的贵女,齐齐围在一位少女的身边,左一句右一句地恭维着。
听着听着,箫孟二人登时酸溜溜地嫉妒了起来。
“我记得,这位孙姑娘,还是翊阳王太妃的侄外孙女是吧?”薇然眼神不离人群地道。
“嗯,”孟葳蕤应了一声。“翊阳王太妃,孙大人应叫一声姑姑。”
“哦嚯……”薇然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
“瞧她笑得那样子,”孟葳蕤不屑地皱了皱鼻子。“一看就是天真烂漫,被人娇宠着长大的。”
“那是当然的了,”薇然不无轻佻地接口。“不是说孙大人后院独妻无妾,连个庶子女都没有吗?”没有妾,并不代表什么,因为还可以有通房丫头,但连庶子女都没有,便可见孙夫人的手段了。
“而且孙姑娘还是家中独女……”孟葳蕤的语气更加森寒了。
“哦?呵呵……”那就是掌中宝,小公主了嘛。
“孙大人官任直浙总督,在整个江南都无人敢惹,孙姑娘从小作为尊贵人儿长大没什么稀奇,可到了咱京城,也没人给她个下马威,这可真是太不应该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嘛,”薇然似乎想起了什么,玩味地笑了。“孙家,可不是什么小家族。”
人家在京里,也是绵延了几代,姻亲网铺得极开的啊。
没听她那张心宁表妹,也亲亲热热地喊人家孙姑娘“表姐”吗?薇然的舅母,夷陵侯夫人孙氏,可就是孙大人嫡亲的妹妹呢。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孟葳蕤双手一撑桌子。“我非得给她一个好看不可。”
“哎哎,算了吧。”薇然冲她招了招手。
她们俩为什么这么酸?还不是看了人家孙姑娘,天真烂漫、身世清华、无忧无虑?
这样的娇娇女,简直是生下来就有人给她铺好了路,只要直直向前走,闭着眼都是幸福的坦途。
这让拼死拼活,才能为自己挣出一片天空的二女,如何能不嫉妒?
薇然此刻,真是怎么看亭外的少女都不顺眼。
“孙姑娘不过是命好,有什么可嫉妒的呢?换句话说,咱们这么些年为了朝局奔走,不就是为了咱们将来的孩子,能像孙姑娘这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吗?”
“箫姐姐!”孟葳蕤猛地趴在桌面上,仰望向薇然。“您不是吧?当着妹妹我的面,也说这些?”
“咳咳……”薇然尴尬地咳了两声,这才掩口小声道。“刚才那个,不是皇后该说的话吗?接下来这句,才是你箫姐姐的版本呢。”
“唔。”孟葳蕤送了耸肩。
“如孙姑娘这样的……”只听薇然拖长了声音。“不经历风雨,不过是园子里的花儿罢了,能有什么真本事?旁人爱捧,就让她们捧好了,最好让她一辈子都这么‘无忧无虑’,那才好呢。”
“否则要是谁给了咱们孙姑娘一点儿挫折,让她成长,变聪明了,那可怎么是好?”
到她们这个层次,已经是京城贵女圈的宝塔尖儿了,无论是谁想要再进一步,都得把前面的人挤下来才行。
既然如此,又何必嫌对手太蠢呢?
“姐姐英明——”孟葳蕤眨巴着眼,狭促地拱了拱手。
“你啊……”薇然被这丫头逗得恼了,猛地探过身去便挠。“你,你,你……啊!”
“箫姐姐不要啊……妹妹是真的……真的很崇拜您的嘛,啊哈哈……哈哈哈……唉不行了,哈哈哈哈……”
“我刚刚听说,孙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在薇然二女再次闹了起来的时候,亭外又传来一道清晰的话语。“那不如就在这儿,为咱们大家弹奏一曲如何?此时万物复苏、百花盛放,正是应景呢。”
二人循声向亭外望去,便见此次出言的贵女,眼风还特意往亭里扫了一下。
“箫姐姐!”孟葳蕤一下便怒了,几欲拍案而起。
“欸别!”薇然拉住冲动的好友,心中却不由得升起了一丝薄怒。
弹琴,在这儿?又是哪家不长眼的挑衅!
说到孟葳蕤和薇然生气的理由,此事说来便话长了。
自《言事疏》面世之后,薇然就少有诗作,无论是在大小宴会上,还是在其他各种附庸风雅的场所——这并非她不愿意抄袭,而是有别的特殊原因。
当然了,广大的群众们是不会这么解读的,他们一致认为箫姑娘高风亮节:你看,箫姑娘她连《言事疏》这样的文章都能写出来,那些个诗词歌赋的“小道”能难住她?
还别说,在古人的眼里,“文以载道,诗以言志”,文是比诗高级的。要不然,怎么科举不考作诗,专考写文章呢?
于是我们就见到,古代的大诗人们,大多都在仕途上不甚如意,而真正的大政治家,反而没有多少以诗词成名的。(王维不算)
综上所述,随着薇然不在各式宴会上写诗,渐渐就传出了“箫姑娘不屑此等小道”、“箫姑娘的文采皆是为国,不愿浪费在这些吟吟哦哦、为赋新词强说愁上”(事实上,大多数的宴饮诗词也都是这样,无味得很),还有“箫姑娘胸怀宽广,不与其他贵女争夺名气”……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