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也知道了啊。”迎着女孩的视线,刘宸微叹一声。
不知怎的,薇然便有些慌了起来。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想办法告诉父皇呢?表妹你……应该是有办法的吧。”
他已经看不透这个女孩了,说她聪明,可真的有人能聪明到仅凭他和高揽、小八的关系就猜出他那父皇怠政的原因吗?
可如果不是靠猜……不知从何处得知这一绝密的她,隐藏的势力也委实太强了些。
而且他也不觉得这是东太后对他的试探——那个把家族看得比什么都重的老女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为张家捞取军工,让他们重返战场的机会。所以如果是她知道了他的伎俩,一定早就告诉皇帝,不会磨磨蹭蹭地等薇然来这么委婉地试探他。
还有就是,经过“碎玉案”那件案子之后,他渐渐察觉出……这个表妹在老女人身边扮演的角色,可能远不是一个唯命是从的傀儡那么简单。
总而言之,无论是那种情况,他这一句以退为进,总是没有错的。
兴许,还能看出些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
这边厢,被太子殿下一句话问住的薇然,置于裙边的小拳头渐渐捏紧。
“你说什么,皇上他……根本不知道鞑靼大军的事情?”
“回姑娘的话……是的。”
“不要跟我行那些虚虚烦烦的礼,这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事……外面的朝堂上、宫里的宫人间……每一个角落都传遍了,你现在告诉我,偌大一个京城,只有紫宸殿不知道?”
“姑娘,这……”
“我说了,别跟我说那些虚的!”
“……其实,皇帝也是很好蒙蔽的啊。”
“什,什么?”
“八殿下前天傍晚发起了高烧,晕迷不醒,太医说病势汹涌,许有性命之危,皇上便一直陪伴殿下于榻前,不上朝,也没合过眼。”
“那也不至于连内侍、太监之间在谈论些什么小道消息都听不到吧?高揽也不跟他说?”皇帝万一真倒了,他这个大太监能有什么好?
“就是高揽封锁了一切消息,让皇上什么都不知道的啊。”
“怎么会……那么上午,众位大人在明光殿的事……”
“皇上只以为是简单的不满他因为八殿下的事而不上朝而已。”
“……怪不得。”如果是那样,以皇帝的脾气会发火也不奇怪了。“我明白了,是刘……你的好殿下做的好事。”
“姑娘……殿,太子殿下他不是婢子的殿下啦,婢子如今的心里,只有姑娘一个人。”
“少废话了,这么大的事,血衣内卫为什么不禀告皇上?他们肯定都知道吧?”
“姑娘,内卫做的事,和大人们不一样啊——皇上不问,他们是什么都不能说的。”而偏偏因为八殿下的关系,皇上连朝都不去上了,哪还有功夫垂问暗卫呢?
反正像鞑靼入侵这种事,是不在他预先设定的需要禀告的急事里的。
“怎么能这样!内卫不是皇室的最后一道防线吗,怎么……”
“最后一道防线的意思,是指在国家就要灭亡的时候,还能带着君主逃亡的人……在国家存亡之际向君主进言,那是诤臣该做的事,不是死士啊。”
“……”薇然有些明白了。
所谓死士,就是无论对错,都死死守护主上的人。这样的人,是不应该,也不可以有自主思考的能力的。
尤其是像“现在鞑靼入侵,皇上置若罔闻,我应该提醒皇上”这样的想法,尤其不可以出现在一个内卫的念头里。
因为,若不是无论君王有多么残暴无道,都会忠心耿耿地守护到底,那要血衣内卫又有何用呢?
这个离皇帝最近的保卫组织,同时也是对皇帝来说最危险的,又怎么能够允许自由意志的诞生?
而周芝……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还运气好地碰上了内卫最动荡的时期,这才让他做上天字部统领的高位,又怎么能因为这样的事,就断送掉他的前途甚至性命?
这样的事……
……
女孩无声地苦笑起来。
她想,不用刘宸多说,她已经多少明白了。
向他们这样高踞深宫,远离民间的“贵人”,终究是无法感同身受地体会到边塞百姓身遭屠戮之痛的。
所以也就会为了保护一两个对于自己重要的人,而罔顾重要的军情。
君不见,就连父亲曾经守护大同府一方百姓的周芝,面对随时可以让皇帝知道真相的机会,都选择了先禀报给梅香……再交给她来决定吗?
而她,又把希望寄托在刘宸身上。
可刘宸,太子殿下也会有自己的考量吧,于公、于私。
她自己首先做不到的事情,是不可以要求别人的。
“怎么,想通了?”温润的话语再一次响在耳畔。
“嗯,臣女想通了。”女孩仰头,明眸中闪动着坚定的光芒。“臣女请求帮助殿下。”
她决定帮助刘宸——不论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要贻误这样的军情,薇然都不觉得真让皇帝直接知道了,处理后果会比现在好到哪去。
而她能够做的,就是帮刘宸更快地达到他的目的,这样才能更早地让皇帝知道鞑靼南侵的事实,从而发出虎符,让令符合一。
这样,边境的百姓,也能够少死一些吧。
而且……这样一来,不仅是红杏,就连梅香也会很开心了呢。
“哦?哈哈哈……”男人蓦地长笑起来。
“殿下!”薇然不依地跺脚,那迷人的深眸和俊颜却已近了。
“不愧是孤看中的女人……”
“殿下,”女孩猛地大退一步。“这是在懿宁宫的院子……您也太放肆了些!”
“有什么关系,”刘宸轻笑挑眉。“反正皇祖母乐见其成。”
“还是不行……殿下,臣女在跟您讨论北方的战事呢殿下!唔……代表我爹!”
男人住了手。
“家,家父是颖国公……箫帅哦……”维持着头拧到一边的姿势,薇然捂着胸大口喘气。
“殿下还是不愿,与臣女认真讨论吗?”
“好吧。”刘宸歪头。
“孤是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