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雨后的阳光淡淡的洒在那红砖绿瓦和那楼阁飞檐之上,给古城临安增添了几分暖意。街道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商铺招牌旗帜高高挂起,小贩吆喝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从远方传来,偶尔还夹杂着几声笑骂声,尚未懂事的孩童穿梭于黑白小巷之中,这色彩斑斓的临安城总会让人禁不住停下脚步,感觉身处在一幅丰富多彩的画卷之中。
苏祁墨走着,从王世业那出来的他并未着急回苏府,而是带着王平和怜寒二人在街上闲逛着,但出入更多的却是药铺医馆,这让王平和怜寒觉的自己越来越猜不透这位自家少爷的心思了。
集市的喧嚣并未影响到苏祁墨的兴致,他出入于临安城内的各大药铺医馆,每一次都是心带期望进去,面带失望而出,仿佛他要找的东西并不在这临安城内。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不早了,怜寒和王平催促着苏祁墨该回府了,苏祁墨也是满口答应,却丝毫没有回府之意。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苏祁墨走进了临安城一条十分普通的小巷中。
这条小巷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个死胡同,堆满了普通百姓家和商铺的杂物,一些昏暗的角落头还会散发出一阵阵恶臭,也不知是什么野猫野狗死在那。怜寒这小萝莉有些怕了起来,一直躲在王平的身后,王平是市井无赖出身,自然不怕来这里,他还有兴致去调侃自己身后的怜寒呢。
怜寒虽然胆子小,但也不愿服输,嘴上虽与王平争辩着,但心里还是疑惑为什么自家少爷会来这里。
苏祁墨三人越走越深,耳边也时不时会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与小声的谈话声,走近了才发现,原来小巷的深处,七八个乞丐卷缩在这里,分食着自己一天的战利品。
这些乞丐大都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身上肮脏无比,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就连碗里的食物都是一些残羹剩肴,连猪都不愿意吃的食物。
是的,每个朝代每个社会,不管你多么强盛富饶,铁马踏他疆也好,万国皆来朝也罢,富丽堂皇与强盛繁荣的背后,便是贫穷,疾病横行的地盘。
临安城身为大梁国最繁荣的城市,无数文人墨客,富商土豪聚集之地,但也避免不了这黑暗的一面。这些无家可归,饿到只能吃这些残羹剩肴的乞丐便是这这一面最好的象征。世人都唾弃这一面,但苏祁墨却不同,与那些“朱门酒肉臭”的上层社会相比,苏祁墨更愿意待在这黑暗的一面,这“黑暗”的下层社会。
苏祁墨三人的突然到来让这群乞丐惊讶无比,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望着苏祁墨,这种场面王平之前已经司空见惯了,但也没什么稀奇的,令他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怜寒这小丫头看到这群乞丐后,并未流露出多大的惧怕和嫌弃,反而更多的是同情,还有自己的少爷苏祁墨,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你们是谁?来这里想干什么?”一个蹲在最里面的那个乞丐站起来问道,此人散着长发蹒跚而过,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面容并不肮脏,五官清晰可辨,但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却又告诉别人,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这个乞丐站起来打量了一下苏祁墨的打扮,眼中毫不掩饰的折射出一股疑惑的目光,他很不解,看苏祁墨等人的装扮,应该是什么大户人家才对,不好好在家里带着享受,为什么会在天色已晚的时候来这里?
苏祁墨的脸上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让这个乞丐感到了一股亲和力。苏祁墨望了望蹲在地上看着他的乞丐,然后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乞丐,开口问道:“你的名字是叫大牛吗?我听说你是临安城内这方圆百里之内的乞丐都听你的话”
这名名叫大牛的乞丐眉头微皱,但还是点了点了头道:“没错,俺的名字就叫大牛,至于你说的方圆百里之内众位乞丐弟兄都听俺的话,只不过是各位弟兄抬举俺罢了,俺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臭要饭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知道公子你怎么称呼?”
“在下苏祁墨,临安城苏家大少爷,想必兄台应该听过我的名字”苏祁墨冲大牛拱了拱手道。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传言已经死了但又回来金屋藏娇的苏家败家子啊,真是久仰久仰啊”大牛也学苏祁墨的样子拱了拱手,但语气中明显多了那么几分轻蔑与戏虐,在“败家子”三字上也是明显加重了语气,显然这位乞丐十分不待见眼前的苏祁墨。
大牛的话惹得身后的乞丐一通大笑,望向苏祁墨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鄙视。王平有些想为自家少爷打抱不平,但眼看着苏祁墨都没有说话,他也不好开口。
苏祁墨倒没多大的表示,面对对方一名乞丐的鄙视,苏祁墨只是一笑过之,心里暗自想道,苏祁墨啊,苏祁墨做人能够做到被一名乞丐鄙视了,你到底是拥有一个多么失败的人生啊。
“说吧,苏大少爷,你找们俺们有什么事啊,该不会是你家太大不小心迷路绕到俺们这了吧,那俺还是规劝你快点回家吧,我这群弟兄可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哦”大牛将双手放在胸前戏虐的说道,身后的的乞丐依旧笑个不停。
苏祁墨面不改色,待大牛话落,苏祁墨便从怀里掏出了一锭分量十足的白银扔给了大牛,苏祁墨身后的王平眼睛一亮,散发出了贪婪的目光,看这银子的分量可不比当初苏祁墨给他那锭差不了多少。
大牛慌忙接过苏祁墨扔过来的东西,待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手上拿着的可能是自己一辈子都乞讨不到的白银!大牛被惊呆了,嘴巴张的合都合不上,他掂了掂银子的分量,从这分量上来看并不像是假的,那么就是说这位苏大少爷竟然一出手就给了一个不相识的乞丐几十两白银!他是傻了还是良心发现了?
“你,你这是干什么?”大牛看了看手中的白银,问道。大牛也不是蠢人,至少从他乞讨那么多年,从未见过一个富家子弟大发善心便可以推断出,苏家大少爷一定有事于求他,只不过让他不解的是,堂堂苏家大少爷,来凤的风,来雨得雨,竟然还会有事拜托他这个小乞丐?这可真是临安一大奇闻。
苏祁墨笑了笑,再从袖子里掏出了几锭同样分量十足的白银,面对着面前惊讶和疑惑的大牛说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这个忙只有你和你的弟兄们可以帮我,你可以选择帮我,这些银子都归你,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帮我,继续吃这些连猪都不愿碰的残羹剩肴,又或者拿着这些钱去大吃大喝一顿”
大牛没有马上答应下来,他身后的那些乞丐们都喊着叫大牛快点答应下来,然后去大吃大喝一顿,但大牛却没有这样,他望向苏祁墨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忌惮,他的样子像在是思考,也像是在权衡此事。
这就是大牛与其他乞丐的不同之处。
大牛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因为他要吃饭,他的兄弟们也要吃饭。半刻钟过后,苏祁墨一脸恬然的走出了小巷,身后跟着满脸疑惑的王平和怜寒。当苏祁墨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的时候,大牛等一伙乞丐也都走了出来,只见大牛抛了抛手中白银,将另外一只手上的破碗往后一扔,牛气冲天的喊道:
“弟兄们,走,俺带你们喝酒吃肉去!”
“好嘞!”
大牛身后的乞丐一阵附和,纷纷将手中的破碗往后一扔,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众乞丐们纷纷跟上了大牛的步伐。
从小巷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晚的临安城彩灯高挂,灯火通明,明亮的彩灯照亮了临安城的一片天空,让人不由的惊叹临安城的夜晚不比白天差了多少。百姓们早已结束了一天的辛苦劳动回到了家,去享受那一天中为数不多的温馨,而由这些百姓们供养起的那些富家子弟,文人墨客们才开始了一天中的夜生活,青楼酒肆大开,淫笑声,笙笛声与吟诗声编织出了一幅行乐图,与那些破落小房内的寂静与时不时传来的鼾声形成了鲜明而有力的对比。
临安城的夜生活很丰富,但苏祁墨却无心留恋,他带着王平和怜寒二人绕了大半天的小道后,终于从苏府后门回到了苏府,对于怜寒和王平来说,今天苏祁墨带给他们的疑问已经够多了,所以一回到苏府,王平便告辞了苏祁墨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怜寒这个小萝莉也操办起了苏祁墨的晚餐。
苏祁墨没有小萝莉那个操心命,他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坐在了那颗他和苏丞一起种下的那颗桃花树下。这颗桃花树经历了二十年,已经长成了一颗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树,盛开的桃花落了一地,苏祁墨坐在树下的青石板上,仰望着头顶满是星辰的夜空,三月的夜晚略显凉爽,一阵凉风袭来,吹动了悬挂在树干上的秋千,吱吱呀呀的声音似乎牵动了苏祁墨心中的什么。
在过去的大半年内,苏祁墨从未这样独自一人仰望过夜空,只有现在,一个人的苏祁墨才会抬头看看夜空,感受一下宇宙的奥秘,但这却又让苏祁墨感到了一丝渺小,这丝渺小是由心而发的。
天地再大,也没有我苏祁墨的安身之地吧。
三月凉风吹起了散落在地上的桃花,也吹起了苏祁墨心中埋藏已久的愁意。一阵脚步却是突然地响起,王平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少爷,有客来访,大管家说这个客人你必须得见”
苏祁墨微微一愣,低下头来沉吟了片刻,问道:“何人?”
“临安城文坛之首,杨言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