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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出淤泥而不染

苏府之外,彩灯高悬,繁华的临安城给富家子弟提供了寻欢作乐之所,而在苏府之内,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色,偌大的苏家大宅只有大堂内点起了几盏孤灯。一辆白帆马车正停在苏府的门口,夜空星辰点点,拉着马车的马儿正悠闲的吃着马料,时不时发出一两声长嘶,马夫的嘴中叼着一根杂草,靠在马车上,右手抚摸着马儿的马背,等待着自家主人。

深夜来访的是临安城文坛之首,进士出身的扬言正,大梁国以文治国,文人的身份前所未有的高于一切,杨言正这样的大鸿儒在临安城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更何况他早年曾经在大梁国帝都担任国子监祭酒,人脉极深,为人又因为清正廉直,处事圆滑,在朝中颇受他人爱戴。后来厌恶官场斗争,便辞官回到故乡临安,一心投身于文学创作之中,多年以来,因为在文学方面造诣极高,被誉为“临安文坛之首”在临安城官商文三界都有势力与颇高的声望,可以算得上是临安城内屈指可算的人物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人物与苏家的渊源也是极深,苏丞生前便和杨言正是忘年之交,二人互相视对方为知己,经常坐在一起吟诗作对,探讨国家之事。当初苏丞突然暴毙之后,杨言正也是悲痛不已,写下一首《追思孚若》以表达自己的悲痛,苏丞去世后,杨言正便闭门谢客,消失在了临安城的各大场合之中,但谁也明白,这位临安城数一数二的认为暗地里也是援助了苏家不少,也正是因为杨言正的帮助,苏家才得以保留到苏祁墨的回归。

所以苏家对于这么一位贵人自然也不敢怠慢,周德祖不敢,苏祁墨也不敢,他心里十分清楚,苏家唯一几个不多的帮手绝对不能失去,不然到时候苏家就真的是四面楚歌,无路可退了。

杨言正的突然来访也是让周德祖吃了一惊,但毕竟是混迹商场几十年的人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一边安排人好好招待杨言正,一边命消失了一整天的王平去把苏祁墨找来,周德祖心想,苏祁墨再怎么胡闹,杨言正这么一位爷爷辈的人他不会敢不见吧?

与周德祖所料无差,听到杨言正来访后的苏祁墨确实不敢怠慢,换了一套衣物后便匆匆赶往了大厅。待苏祁墨赶到的时候,杨言正坐在上座,而周德祖则十分恭敬的坐到了一边。早已有苏家下人为杨言正追备好了上好的清茶与糕点,好在这位身处高位的文坛之首并没有为苏祁墨的迟来而感到不满,看见苏祁墨几步并一步跑了进来之后,倒是“呵呵”的笑了起来,花白的胡须也随着乱颤,还真给人一种仙风侠骨的感觉。

“晚生拜见杨公,晚生迟来了,还望杨公海涵原谅”苏祁墨虽然是一路小跑来的,但向杨言正行礼的时候却恭敬稳重,语气沉稳而有力,身上那股之前从未有过的气势不减,给杨言正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杨言正眼前一亮,之前扬言正也是没有少见苏祁墨,但每一次苏祁墨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朽木不可雕也”一样,久而久之,杨言正也再也提不起对苏祁墨的任何兴趣。然而这次杨言正却从多日不见的苏祁墨身上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自信,稳重,睿智和朝气。

杨言正不知是自己人老了,感觉错了还是苏祁墨由内而外的改变了,总之杨言正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这次来并不会失望而归。

杨言正与苏丞是忘年之交,两人视其为己出,苏丞的去世带来了苏家的衰败,身为苏丞的老朋友,扬言正没有理由不去帮一帮,可是就连扬言正也没有料到,苏家这次遭受的大难会来的如此突然,如此凶猛,他杨言正就算是发动了自己所有能够动用的势力,但人在利益面前总是会变的,一些原本是杨言正阵营中的人也经不住苏家门下产业的诱惑,背着扬言正加入了李家和陆家的阵营,这也让杨言正颇为无奈,只能一人对月长叹,人心不古。

苏祁墨回归的消息曾经在临安城内闹的沸沸扬扬,这也让杨言正对忘却已久的苏祁墨勾起了新的兴趣,杨言正十分好奇,自己这位老友的孩子会拯救整个苏家吗?很遗憾,根据杨言正这几日的观察,他彻底对苏祁墨失去了信心,那些金屋藏娇的谣言也让杨言正颇为气愤,几番权衡之后,他还是来到了苏府。

杨言正不想自己老友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毁了,他眼看着陆家和李家已经吃下了那块最大的蛋糕,他决定最后利用一次自己的势力与声望,组织一个诗会,这个诗会明为赏花喝酒,实为在诗会上让苏,李,陆三家重归旧好,虽然杨言正知道李家与陆家是不可能就放弃的,苏家也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但杨言正的声望确确实实的摆在那里,到时候诗会肯定会有许多临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参加,李家和陆家也不好当众打杨言正的脸,只要李家和陆家答应下来,这样虽然不能彻底帮助苏家摆脱困局,但至少可以为苏家争取一点喘息的机会,到时候杨言正再暗中操作,保留下苏家一些资产并不是问题。

可以说,杨言正可以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苏家并不是他花了一辈子的心血打拼出来的,被人吞并与否也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是就是凭着和苏丞那一点纯洁,不带任何一丝利益在里面的友谊,杨言正一次又一次的向苏家伸出了援手,就连这次的诗会也是为了帮苏家争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所以当杨言正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之后,周德祖和苏祁墨也皆是眼前一亮,心中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对面前这位文坛之首的尊重也越发重了起来。

在这么一个被利益与权力充斥的世界里,杨言正能够以“出淤泥而不染”的姿态存活于世,实属难得,这也让苏祁墨从心底里产生了对杨言正的尊敬之情。

至于杨言正的提议,苏祁墨也是一口答应了下来,不得不承认,苏祁墨虽然已经在暗地里策划起了反击之策,但尚需一些时间,杨言正的办法无疑是雪中送炭,让苏祁墨眼前一亮。

杨言正在苏家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待府外笙歌将停时,杨言正才在周德祖和苏祁墨的亲自欢送下离开了苏府,夜空星辰满斗,白帆马车载着杨言正,在车夫的大喊声下咿咿呀呀的越行越远,周德祖因为年纪大了,杨言正上车之后便回去休息了,苏祁墨则不同,他一直目送着杨言正的马车消失在那临安城的古道上,他的脸上露出了依旧令人费解的笑容。

第二天,临安城内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已经闭门谢客大半年了的杨言正居然要开一个临安城史无前例的桃园诗会!这个消息一出,震惊了整个临安城文商两界,要知道杨言正在临安城内的能量是有多大,你要是文人,如果被杨言正邀请了并出现在了诗会上,不管你的才气多高,你的名气一定会在瞬间暴涨!而那些商人,也是巴不得摊上杨言正这个文坛之首,好为自家打打宣传。

霎时间,杨言正的府宅门口挤满了人,都是上门拜帖希望见杨言正一面的,可是杨言正却是奇怪的很,依旧闭门谢客,只是命人贴出了一份这次桃园诗会邀请人的名单,有人数了数,竟然高达两百多人!而且只要稍微有见识的人便会发现,这次扬言正邀请的人里面,都是一些在临安文官商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几乎整个临安上层社会的代表就在这张纸上面了。

那些尚未被邀请的人只能失望而过,继续回家寒窗苦读去了,而那些闲着没事干的确琢磨起了杨言正这份客单,他们发现,杨言正这次竟然邀请了之前一向不怎么感冒的陆家和李家,而且更令人想入非非的是苏家也在里面,李,陆,苏三家之间的紧张关系连隔壁卖菜的王大娘都看出来了,难道扬言正会看不出?又或者是他杨言正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而为之?

恰好杨言正与苏家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这一层关系更是让所有人对这次桃园诗会的真正目的产生了猜测,也让临安城内的所有人对这次桃园诗会颇为期待。

能够参加这次诗会的都是临安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既然是桃园诗会,当时候自然也少不了要吟诗作对了,所以被杨言正所邀请到的人或家族这几日都开始了闭门谢客,安心在家创作了起来,期望在桃园诗会上一炮而红,为家族争光。

苏家也在被邀请的行列里,能够代表苏家出席诗会的也只有苏家大少爷一人了,桃园诗会的时间定在五天之后,也就是三月下旬。周德祖也很是看重这次诗会,这几日不停的再为苏祁墨灌输着一些知识,希望到时候苏祁墨不要再丢了苏家的脸才好。

说到丢脸,周德祖又想到了另一个至为重要的事情,自家这位少爷的才气貌似并不是很出众,好吧,是一窍不通。无奈的周德祖为了不让苏祁墨丢苏家的脸,几次向苏祁墨提议要不要托人去向别人买几首诗来?

买诗在临安城内暗地里一直都有进行,在临安这种地方,最不缺的东西便是读书人,这些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只为考上功名,但往往忽视了自身条件,没钱,说白了了就是穷!那穷怎么办?卖东西,买什么呢?读书人能够卖的或许也只有一肚子的“之乎者也”了吧。所以他们搜肠刮肚作出诗来,卖给那些富得流油的商人,只为一口饱饭。

那些爱出风头的商人们也往往愿意这么做,所以才导致成了临安城内如今这个摸样,文坛败坏,读书人没有气节,那些看似有才的人背后也是尽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苏祁墨之前为了出风头也曾经这样做过,但很快就被人给揭发了,至今不知是何人所为。这次为了挽救苏家的面子,周德祖向苏祁墨提出了这个建议,但苏祁墨却又出乎意料的拒绝了周德祖,周德祖也很是无奈,只好暗自替苏祁墨准备了几首诗词,以免到时候苏祁墨下不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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