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让人挺无奈的,这个许白伟虽然总是对陌生人有刻意的回避和警惕,但又不知不觉地会轻信了陌生人。
他自己认为,对别人好的人一定都有善良的本性。
然而,三番四次地看到不法分子来诱拐许白伟的李杨宇,为此伤透了脑筋。不过玩乐兼顾照看许白伟并不是件难事,哪个时刻李杨宇感觉不到有人在背后拉着他的衣角,准是许白伟跑了。
提心吊胆好几回,李杨宇终是忍无可忍。他往许白伟嘴里塞了颗橙味的棒棒糖,嘱咐他以后少和“给他糖吃的叔叔阿姨”打交道,太不安全。
李杨宇煞费苦心的千言万语最后却被许白伟误认成:要糖来找自己要。
许白伟吃着糖点头,脸上绽开笑颜的样子可萌。
有时两人走着走着,许白伟就闹着爬上他的背,那时的李杨宇还尚未被胃病侵蚀,就没有拒绝。背了一段路,李杨宇侧过头只发现许白伟趴在自己背上,酣睡着。
他还是为这个人伤透了脑筋。
两人喧闹不久之后,也开始有哭得眼圈淡红的小孩陆陆续续地上车。李杨宇把歪到自己这头的许白伟摆正,之后往他手里塞了个会响的东西。
许白伟打量一番:是个核桃大小的铃铛。刷了亮丽的红漆还挂着个黑线细绳,一看就是主打可爱风格的挂饰。
买诸如此类的小玩意的时候,李杨宇一定是光记着自己喜欢红色的事了。
再怎么说许白伟也是个男的啊,男女喜好有别另当别论,送东西送了个迷你铃铛算什么事儿?
李杨宇说:“我给你买的,以后带着它。”“为啥啊,”许白伟的抗议都快写在脸上了,“小女生的东西我才不要。”
“带着呗,这么小一个不会引人瞩目的。”“不要,太小反而弄丢了怎么办。”许白伟嘟囔着。他太粗心了。
“没事,丢了我再给你买一个。”李杨宇安抚道。“丢多少买多少。”
“真的假的啊土豪杨?……话说回来,带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以后我听到铃铛声就知道是你了。”
我喊你,你不也听得到吗。许白伟百思不得解,他觉得这么做反而是多此一举——不过别人送他的东西,就算是自己用不着的他也会满心欢喜地收好就是了。
李杨宇被驳回得哑口无言。倾刻,他微笑:“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不是、铃铛适合我?阿杨你当养猫呢这是?”许白伟正想继续喋喋不休时,不经意地看到了对方手心还握着什么。
几次窥视之后,他断定那是个亮橙色的铃铛,除了颜色不同和自己的那个别无两样,活脱脱地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仿佛像是宣布了两人隶属同一组织,只因他们拥有同样的标志物。
要许白伟闭嘴只是一刹那的事。
李杨宇一笑而过不再纠结于该话题,反之默默地拆下前面背椅上的耳机,调好尺寸扣在头上,开始翻找前面屏幕上的音乐。许白伟闲不下来,见状也去学着他。
音乐库里多是纯音乐,钢琴和小提琴一类的占主要。两人以前都没学过钢琴,连乐器都未曾沾过手,那就更不用说音乐天赋了。
这截车厢里很快就因为位居开头而满员,就又有人往后面的几节车厢走。
周边环境渐渐因为人多变得喧闹起来,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了零食的甜味。许白伟嗅到后就定不了神了,隔三差五地发呆。李杨宇瞑目听歌,很是惬意。
时间一分一秒,无情无义地从指间流过。
站台上的孩子全部都上了车,家长也有不再等待而离去了的。几个老师从排头行至末尾,把整量列车的人数清点了一遍。
确定全员到齐,列车振动一下示意准备发车。李杨宇因为晃动睁开眼,这才注意到许白伟转头了,便也跟着看向窗外。
两人的父母都已经不在站台上,仅此而已。
李杨宇看不到许白伟的表情。
“欢迎大家,也恭喜大家升上小学!”领头的老师含笑说着,声音是如此悦耳动听,似小溪流水的清爽也没有惨进半点的沙哑。
在门庭若市的议论纷纷之中,导师们指引这批新生利用耳机熟悉这边世界的规则。所有人都扣好耳机,不约而同地身体前倾,在对面的椅背上打开一个界面。
屏幕弹出一段视频,描述着这场游戏的规则。许白伟见它一时半会也不会讲完,往后一躺陷进座椅里。
接下来就是漫长而又乏味的解说。
关于武器:每个人在正式入册成为一年级生时,都会随机领取到一把武器,在三年级以前可以随意到教导处更换武器种类,但升上三年级以后就必须固定一种武器而且今后无法再进行更换(加入学士联盟除外)。武器分为法攻和物攻,武器的升级(物攻)和技能的合成(法攻)需要空本。
关于知识点的获取:通常是通过消灭怪物来获取,知识点暂时以“物件”(策典)的形式存在在背包里,需要获取该知识点时使用即可。使用完的策典变成空本。(低于三级包括三级在内的策典可直接使用,而三级以上的需通过解码才能使用。)
关于战斗:战斗时的Hp指数为体力值,Mp为精力值,当Hp归0时即为失去战斗能力,作为惩罚失去所持有的1~2件策典或空本,同时传送回近期的存档点或固定复活点。(在学校有限范围内的一切未经教师允许的PK的伤害、副作用、治愈降低到原指数的25%。)
关于期末考……
长篇大论的解释说明一路看下来都自带语音,甚至还通过脑电波直接传到了大脑里。这些繁琐的文字就是这场教育游戏的规则,自打进入游戏起就会被烙在心里。
虽然理解是理解了,但许白伟自以为他一定会被这些长篇大论炸了脑子,因为它实在太多、太长、太啰嗦了。
许白伟看了一眼邻座的李杨宇,发现对方完全是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镇定自若远超自己的焦躁不安。
他怎么做到的?!
不服气的许白伟当机立断把头转了回去继续装作“我在听”的样子,手却不经意地捏了一把李杨宇,激得李杨宇一个哆嗦然后带着莫名其妙的眼光看了过来。
关于新生保护政策……许白伟看到这里,眼睛一下就亮了。
“为了防止新生被高级别的学生施以守尸、群殴等虐新行为,一年级与二年级的学生免受伤害。”但是这个规则在竞技场里无效化。
车厢内顿时一片喧嚷就闹起来了,许白伟则是跟着起哄:“哇,那岂不是无敌啦!”
“哪有这么简单……”“阿杨你不觉得这很棒吗!”
他拖着疲惫的口吻勉强回应:“是、是,好棒。”
李杨宇看着看着就困了,眼前逐渐模糊成一片墨蓝色。不出半分钟,他打了个哈欠,把耳机拆下来靠回背椅上闭眼养神。
“找不到什么好看的…哦哦这把武器帅啊!旁边这个武器也不错!阿杨你看……阿杨你怎么了?”许白伟笑着回过头却被对方的姿态吓了一跳。
“没事没事,……只是困了。”
李杨宇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头不时地点几下,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他有早睡早起的习惯,在现今看来着实是这样。
“怎么会,难道已经很晚了吗……咦?”许白伟嘀咕着看向窗外,惊讶地望到一片漆黑。
“什么时候天黑的?我看看时间………这么晚了!怪不得!”
许白伟恍惚之间才发现,列车自发起已经开了将近半个小时,不知不觉中已经离家有那么远了,而漫长的夜也已经深入到自己快要就寝的时间。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望着浓墨似的夜景,许白伟突然想起了这个时间点的往事。没有人陪他的时候,他会大胆地直接从房间里钻出来,再小心翼翼地溜出家门。或是站在楼梯口吹夜风,或是去喂小区里的流浪猫。
晚上的风冷得彻骨,仿佛要把人的灵魂刮出来。流浪猫三五成群地围在许白伟旁边,有的还明目张胆地跳到他头上。
反正就是不愿意回家。
那个时候他只有这群猫,不知不觉就产生了吸引小动物的体质。
“那个,阿杨啊……”他伸过手,扯了扯对方的袖子,
“……”然后就没有下半句。
许白伟不擅长表达感情,他太过简谱的言语描述不来。他那些回忆里的晚上寂静得惊悚。每个深夜,许白伟都躲在被窝里把自己裹成个球。
大概也是因为许白伟自小语言能力就欠佳,不知道怎么表达内心的感受,因此干脆摆成了拒世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而李杨宇保护过他,惯坏过他,那言行之间微小的细腻像草坪里的野花,点缀他整个人的温柔。
那天许白伟孤身一人被几个大孩子轮番欺负的时候,一个保护他的人在紧要关头出现。
李杨宇轰走了他们,然后带着许白伟回家。
于是许白伟就下意识地,想要追随那个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了。
想要认识他,想要和他并肩作战。
李杨宇这时再成熟也不过如此,他还意识不到自己对于许白伟依旧是午时柔和的阳光。只是一秒眨眼间,就隔了三亿米的距离。
“我在,”李杨宇半睁开眼睛,在模糊的视线内勉强地找到对方的手,又紧紧地相扣住。一种只有李杨宇才能给他的安全感,开始自心底涌上。
“我一直都在。”“……嗯。”
许白伟看着李杨宇闭着眼睛睡去,不忍松手。
他在内心止不住地想象着两人将来并肩作战的样子,属于年少轻狂的异想天开使他兴奋不已。
像是这般荣耀只是触手可及,近在咫尺。
后来又过了十几分钟,等到所有的介绍都放完,已经到了就寝的时间点。疲惫不堪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靠着椅背睡去。
在熄灯前,老师们例行进行一次巡查。他们把车窗处的窗帘解开再拉上,人造的纯白遮掩了夜晚的漆黑。
早前守在车门口迎接新生的老师四处张望却不经意地发现,熄灯前的许白伟和李杨宇早已相依相偎着睡着,手牵得劳。
这两个孩子留给她的印象都很深刻,完全是两个极差。
老师无可奈何地一笑,绕过两人拉上窗帘,只在心中祝福这两个孩子都能有所成就,切勿挥霍了人生。
“晚安。”她撤回身子含笑地低语,离开。
一句话使浅眠的李杨宇不免有所惊动,但也只是略微地侧过身子,往许白伟那边又靠近了些。相反,睡得雷打不动的许白伟倒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垂下的两双手一左一右,十指相扣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