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败仗,北辽镇南大营上下都做好了准备,只等着太子殿下疾风厉色来袭。
单说亏输,镇南大营和戍北大营分守北辽和南越边境,往来摩擦总是有的。但因彼此兵力相去不远,基本算是互相制衡,平素不过小打小闹。
谁都知道兵久而国不立。铁打的营盘,流水的银子,养军千日已所费不菲。若要天天打仗,国库定会亏空,故而用兵一时不单是战术,更是无奈。
比之东齐和西卫两块弹丸之地,北辽和南越皆是大国,幅员辽阔。偶尔开疆拓土,不过是你到东面割一块地,我去西边分一杯羹,很少在南北边界上做什么文章。
只是北辽辅国大将军叶放越分僭位,登基后首先废了孝武帝的怀柔政策,穷兵黩武之心昭然若揭,北辽与他国接壤的城池就渐渐不太平了。东齐和西卫是抖抖索索如履薄冰,南越却想趁着叶放根基未稳打他个措手不及,于是派来了云麾将军乔松,不料竟与老谋深算的叶家想到了一块儿。前脚乔松刚到,后脚叶添便来了。
新君即位三把火,叶添均烧在了南越的地界。可这一次他居然被反噬了。
输,原来是这种感觉。
太子行辕里一片寂静,连操练归来的将军兵士们经过时都不免放轻了脚步,比着口型问门口甲兵:“还在里面?”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皆喟然暗叹:站得高摔得狠。
在旁人看来,叶添遭受的这两下根本算不得败绩,不过与前几天他火攻戍北大营的胜仗一报还一报了。损兵折将的程度也差不多,对方没了八百个兵,叶添殁了百余战士——以一当十的那种。
这百多战士,他火箭营的全部,叫何华一网打尽,一刀刀杀了。
叶添银牙紧咬,攥紧拳,又松开。手中线报化为齑粉,自他掌中沙般滑落。
居然想起那次来。当时他教护国大将军的女儿骑马,略有些肢体接触,他本不以为意,可她听闻后闹了别扭,朝他发了好一通脾气,还把他送她的香粉摔碎了,称他和她破镜难圆。
简直无理取闹。他忙了一天已是累极,劝她劝得心烦意燥,三言两语失了体贴,说了几句僵硬又讥诮的话,现下想来仍觉后悔。
“身为一国公主,天下都是你们家的,居然还对寻常女子拈酸吃醋?真要这样不讲体面吗?”
她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耐心哄她,听到这些,整个人都傻了,憋了许久才大哭失声,抽抽噎噎:
“是我……是我不讲……不讲体面,是我……是我拈酸……拈酸吃醋。可我……可我不想要天下,你才是我的……我的天下。若是……若是你去爱了……爱了寻常女子,我要……我要这天下……天下又有何用!”
见她梨花带雨,他的心也湿了。夺步过去,一手紧紧抱了她,一手重重摔了门,迫她抵着朱红门扇,托她踩着明黄门槛,上去强吻她的泪。她被他困得动不能动,渐渐恢复往日乖巧。他怕把她禁锢坏了,本来没用几分力,却也尽数卸下。于是被她逮到空当,嘴唇狠命撞来,竟把自己磕破,疼得大叫,然后大笑。他知道她不再恼了。
那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他笑她像只小野猫,平常不声不响,温柔乖顺,一旦发起脾气,伸出利爪,连胭脂香粉都不放过。她听他提及香粉,又掉了几串珠泪,说没有珍惜他的礼物,怕他以后不再送了。他为了哄她,说变个戏法,握着香粉微一用力,然后猛地伸到面前,她猝不及防,打个喷嚏,粉末倏忽不见。
“你和我的不快,就像这香粉,风过了无痕。”
到底长她不少,柔情蜜意过后便要循循善诱。毕竟她得继承大统,不能一直耍小性子。
她不愿听,抛下胡话:
“这江山你替我坐吧,你当皇帝我当皇后,各得其所多好。”
他慌忙用嘴堵住她。
现在想来恍然大悟。她说这些并非真心,不过只是骗他吻她。
他替她坐了江山,她却伸出了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