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头一边往烤鱼上面撒着先前存的粗盐和黑胡椒,一边说:这鱼烤的有点过啊。我厌恶地盯着他,大约盯了他半刻钟吧,他终于坐不住了。
还未等我开口。
他啃了一口烤鱼:你还记得秋水不?
我点点头:就是那天被墨尺劈碎的那一把。
他一脸凝重:唉,那把秋水是我打的。
听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我重新盯着这个老头看了许久。这个老头在我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变得金光闪闪,脑袋上都顶着一圈佛光的样子。秋水可是名剑谱上排行第八的名器,姜家人的镇宅之宝,怎么出自眼前这个白胡子老头之手。
我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老头吮了吮手上的鱼油:在你眼中,江湖是什么?
我又摇了摇头:我初涉江湖之事,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名剑谱上排行第八的秋水就被打碎,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被你带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谁知道江湖是什么,反正我不知道是什么,也不关心,我就想安静的做个美男子……。
老头用叉鱼的烤架敲了我头一下:这个江湖啊,不是侠客的江湖,也不是剑的江湖,这个江湖就是一盘棋,在江湖上的都是棋子,你永远都看不到下棋的人。
我就像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我从没见老头说过这么让人难以理解的话。我一直以为江湖就是刀光剑影,侠肝义胆。小时候听邻居小孩说当今的十大侠客,飞檐走壁,行侠仗义,我为之动容许久,差点就想当一名侠客了。但这次听老头这么一说,反倒觉得这些侠客们被贬低了。
老头放下了手中的鱼骨头,说了一句让我咋舌瞠目的一句话:我以前是藏剑阁的首席铸剑师,名剑谱上现在载有的一百把剑,有近三成的出自我手。
我手里的红薯都被吓得掉到了地上。
老头在我眼中的形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在我心中一个铁匠老头的形象突然变成了一个世外高人的伟岸形象,一时间我也接受不了。
而他的下一句话,让我感到窒息。
老头:那把墨尺,也是我做的。
第七章
老头说的这几件事足够让我消化很久了。
我问老头:藏剑阁在江湖上也是名门大派吧,你为什么不在那里好好待着,非要出走当个铁匠?
他浅酌一口:为了自由。
很显然我并不明白这个“自由”的含义。
我再一次问老头:老头,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家了。
老头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我觉得有危险。
然后老头就自顾自的吃喝了,我无言以对。老头讲的这些,我还在一点一点的消化,并不能说全部理解,至于为什么不能回家的理由,老头似乎只是在敷衍我。而我也不再追问,毕竟他不想告诉我。
而后的这一下午,老头喝着小酒,吃着香脆的炸花生米(他吃了一盘又一盘,几乎把所有的存货都吃干净了),给我讲了很多关乎江湖的事情。
听到天黑点起油灯,老头终于有了些困意,摆摆手去睡了。有太多事我不明白也不了解,把我带入江湖这个故事中,不过我最终发现,老头其实是个有故事的人,或者他只会讲故事而已。
第八章
在深山里的日子过得很漫长,日月轮转,一天一天,重复做着相同的事。老头的身体一天也不如一天,刚到这里的时候他还能天天做农活做工,现在不仅不能做活了,就连下床都是一件困难的事。在深山里的这些日子里,老头给我讲了很多关于江湖上的事。有门派的恩怨,有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其中不乏有让人瞠目结舌的奇事。
老头后来终于到了连话都说不清的地步了。一天,他把我叫到身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勉勉强强伸手指了指床脚的破木柜子,示意我去取什么东西。我打开破木柜子,找了一个小包袱,刚想拿给老头的时候,老头却已经断气归西了。
看到老头离开时的样子,其实对我而言是一种残忍痛苦的折磨。我与老头虽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感情之深,不言而喻。人生第一次,面对亲人离开,确是这么伤感无奈。我放下手中的包袱,去拉老头的手,老头的手僵硬的好似一块木头。老头去了,留下一副曾经存在这个世界上的躯体。
我把老头葬在了门前他最爱的那棵柳树下。矮坟旁有垂柳相伴,想必他也不会寂寞。那是我第一次掉眼泪,眼泪不自觉就掉了下来,情不能自控。
事了以后,我打开的老头的小包袱。包袱里有一纸信,还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牌,玉质温润而且上面的雕文很特别,中间有两把交叉的铁器,感觉像某种图腾。
我又展开手中的信,是老头的笔迹:
“孩子,
这枚玉牌是我的身家性命,我的前半生为它而活,或许你以后会用到,一定要保管好,不要随意示人。而你也并非我在雪地里抱来的,至于你的身世,到了合适的时间,你也自会知道。
长叹一声戚戚,化作秋风缕缕。
孩子,江湖险恶,多多珍重。
诸葛俞”
不知不觉,眼泪把信纸打湿,而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老头姓诸葛,诸葛俞。
第九章
这个山头,除了老头的墓以外,我实在没有留恋了。之前我就多次和老头说,希望他带我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头说,我不想离开这里,但又不想限制你,你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留下。
伤感的是,内心中的乏味感和对外界的江湖的想法激烈冲突中,和老头的感情让我决定留在他身边。当老头身体越来越差的时候,老头反复叮嘱我,一定要把他埋在门外的柳树下。
别无可恋,除了玉牌以外,我打了一个很小的包裹(因为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拿了),带了几天的口粮,还有先前带来的几十两碎银,离开了这座困了我快一个青春的大山。
离开大山的那一刻,我的内心也感受到了真切的自由。
走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在口粮快要耗尽之前来到了一个小镇上,这个小镇叫做腾云镇,似乎是个交通枢纽,道路四通八达,似乎连接着五湖四海,来往的马车络绎不绝,这是我第一次到如此繁华的城镇中,这里和我居住的地方简直是云泥之别。
与繁华相对应的是,这里的物价也是相当的高,当我刚想找个地方吃个饭歇歇脚的时候,我来到一个饭馆,饭馆里的人看我年纪轻轻,而且穿着破烂,一副蔑视的表情问我:小子,这里的消费很贵的。我也不甘示弱地摆摆手里的钱袋:吃一次饭多少钱?他还是一副蔑视万物的表情,似乎看惯了我这种人似的:私人包厢,五十两银子,吃喝另算;雅座,二十两银子,吃喝另算;然后他又指了指身后大堂里的略微混杂的桌椅,坐这儿,不花钱,但是必须要点够十两银子的餐才可。
我撇撇嘴,悻悻的走开了。
第十章
路边的包子摊的包子对我这样经费有限的人来说是最佳选择。于是我买了十个大肉包,这才一两银子,我找了个小巷子,坐在屋檐下,开始用起这顿美餐。
大概吃到第六个包子的时候,我就感觉已经饱了,晃晃悠悠的站起身,突然,我感觉好像少点什么东西。于是我低头一看,放在我身旁的小包裹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而且我别在腰上的钱袋也没了。仿佛是晴天霹雳直接砸到我的头上,我瘫坐在原地,手里的包子掉在地上也被组团的狗给瓜分干净了。
一定是被偷了,就连老头给我的玉牌都被人偷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还在懊恼的感情中的时候,一声响亮的铜板声把我拉回现实。我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脚下多了一个铜板,四下也没有旁人,只有过路的行人。正在我纳闷的时候,一个过路的人向我面前的地上丢了一个铜板。我赶紧把这两个铜板收了起来,生怕别人抢去,紧紧的攥在手中。
约么有一个多钟头吧,我就已经攒了十个铜板了,心说今天晚上终于不至于饿肚子了。突然眼前出现了三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人,一身说不出的臭味,而且平均身高都比我矮半头以上。
站在左边的小矮子指着我说:就是他。
为首的那个人张开一嘴大黄牙,喷着口水:听说你这小子在我的地盘上抢生意?你跟谁混的?
我一头雾水:小弟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还望诸位指点。
大黄牙:你还装呢是不是,把你今天讨得钱交出来,连点规矩都没有,不知道这块地是我罩着的?
我:凭什么给你?
大黄牙:整个丐帮的人都知道,谁在这个地方讨钱,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我:丐帮是什么鬼?
大黄牙:你连丐帮都不知道还敢装乞丐,把钱交出来。
我看他们三个面色不善,随时都有动手的可能,而我也决定和他们斗争到底,钱我是绝对不能给出去的,本来已经够倒霉了,如果连晚饭钱都给出去,那还怎么活,还不如回到山里挖土豆,种花生。
当大黄牙要上来抢的时候,一个面目清秀身着锦缎的青年男子突然将一只手臂挡在大黄牙和我的面前,然后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扔到大黄牙手里,大黄牙赶快收了去。对着青年男子龇着牙连连点头,青年男子摆摆手,打发这三个丐帮弟子走了。
而后他对我说,你,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