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父子,哪有什么信不过的,我也只有一件事想问你。”董卓端起温汤,慢慢嘬了一口,一对牛眼盯着吕布,“先有文远,后有那个什么军侯,奉先,你还管的住你手下的兵么?”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却如一个霹雳震的吕布脑中嗡嗡作响,冷汗蜿蜒而下,顺着脸颊一滴滴滚落在地上。他的方天画戟刚才在外面交给了太尉府的亲兵,此刻跪在下面,右手五指微微一动,几乎忍不住就想拔剑而起。
这年头,乡党是一个天然亲近的群体。并州与凉州虽然同是地处边陲,但彼此之间相处的并不和睦,再加上吕布傲气凌人,自然与董卓原来的麾下诸将相处的并不愉快,而且从偶有摩擦逐渐到势如水火。
他本以为太尉定然会对那些西凉将领大加斥责,但董卓却只是笑笑,并不说什么。既不说吕布的不是,也不说西凉人不好,听之任之,更让吕布恼火的是,牛辅、李傕、胡轸、之类的凉州人也就罢了,连辽东来的徐荣都不怎么看得起他。
吕布的武勇自不必说,以前在丁原手下,每逢与匈奴、鲜卑人作战,他都奋勇当先,直取敌阵,身后并州铁骑跟着他一阵冲杀,往往便大获全胜。而凉州军虽然没有个人能力十分出色的将领,军纪也更为涣散,但每逢战事,却在诸将的指挥下,如臂使指,数千上万的铁骑,分进合击,进退由心,让吕布大为震动。
董卓虽然把并州军依然交给他统带,却未必没有吞并之心。时时让吕布在身边护卫,必然远离军营。他也派董旻去并州军营看过,只是凉州人看不上吕布,并州人也一样看不上凉州人。张辽、高顺、魏续等人不管在营内如何,面对外人之时却是铁板一块,董旻急切间也插不进去。
这是要寻机夺我的兵权么?
吕布只觉得心跳如鼓,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董卓离他不过七八步远,自己暴起一剑,其必势所难挡,可是之后呢,难道凭文远和自己两个人杀出府邸,然后回去调兵和凉州人火拼?就算赢了,凭自己敌得过陈留酸枣的关东联军么?
他垂着头,闭上眼睛定了定神,慢慢平复了心情。
“布御下不严,军令不达,请太尉降罪。”
“呵呵……呵呵呵呵……吾儿何罪之有!”董卓又一次放声大笑,“文远也是年轻气盛,来来来,都起来都起来吧!”
他此刻的眉眼都孕育着笑意,看起来慈祥无比,哪里有半分刚强凶恶的样子。看着吕布和张辽都站了起来,也暗中松了一口气,松开了垂在案几下,一直握着剑柄的手。
吕奉先,你果然是养不熟的狼啊……
适才吕布的杀气虽然一闪即逝,却让董卓遍体生寒,浑身毛发都倒竖起来。堂外虽然埋伏了甲士,但他也没有信心一定能从吕布面前全身而退。
他却丝毫没有想过,吕布固然野心勃勃,他自己可也不算是什么好人。
“只不过可惜了文优。你所派的那个军侯,又是什么来历?”
听董卓的语气缓和了,吕布才起身归席,张辽侍立在他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那人也是布前日初识……”
吕布一五一十,把和岑猛相识的经过说的清清楚楚。反正这人也没什么用处,还把自己弄到如此被动的地步,他真是恨得牙根都痒痒。
“哦?我听说,那人当日放言,并州军素来忠义,”他又扭头看了看吕布,“吾自然不信,当今圣天子在位,如此抗旨悖逆,岂称忠义?”
“是,刘辨小儿愚钝迟蠢,无人君之相,被贬为弘农王不思自省,反而勾连死士,刺死国之大才。布愿带人搜之,收捕狱中。”
“你那个军侯,杀了几名卫士便被刺出阁外,好像是已经死了。不过他还有个同伙,害了文优等诸人。你带人去城中,仔细捕拿!”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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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你是貂蝉!”
“啊?”任红昌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往后挪了挪,“岑君何意?”
“没什么!”岑猛摆摆手,他慢慢蹭到门边看了看,“再过一会就该天亮了吧,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那……多……多谢岑君。”
“嗨嗨嗨,你别磕了行吗!”一见任红昌又要行礼,岑猛头都大了,一把把她拽住。“咱不带这么客气的行不行!!”
外面虽然还有几骑羌骑,但都已经蜷缩在背风处昏昏欲睡,要是趁机溜出去倒问题不大。他伏在门口,轻轻挑开了门闩,正要去拉开屋门,忽然脸色一变,顾不得满是灰尘,伏下身去把耳朵贴在地面上。
其实不用伏地听声,仅仅几个呼吸之后,惊雷般的马蹄声带着山崩地裂一样的呼啸席卷而来,有人纵声长呼:“中郎将有令,全城大搜!”
那几骑羌骑迷迷糊糊的跳起身来,却被惊的目瞪口呆,洪流般的并州铁骑趟过街道,向四面八方滚滚而去。
糟糕!
中郎将是哪个?既然来的是并州军,那十有八九是吕布呗。这家伙又升官了?自己明明很努力的想了条计策,说了一堆挑拨离间的话,为什么董卓和吕布不但没打起来,反而还给他升官了啊!!!为什么自己身上没有能让敌人智商急剧下降的弱智光环啊啊啊!!!
凉州军的注意力已经被刚才那家伙给吸引走了,这一下恐怕又得麻烦!他不由得有些怨恨起那不知名的刺客了来,你丫多插这一杠子算怎么回事!要不然死了几个卫士,李儒干掉刘辨回去找董卓复命,然后差不多搜两天这事也就过去了。
要是再搜过来,这里这点地方绝对躲不了,趁着并州军还没接手,得赶紧闪人。
自己倒是好说,翻墙越脊,怎么都还能周旋一阵,现在屋里还有个貂蝉呢,先得把她送走再说。
他回身朝任红昌招呼了一声,轻轻推开了屋门。
风已经停了,天边已经透出蒙蒙的亮光,任红昌刚才在屋里裹着一堆冠冕朝服还不觉得冷,她不敢带出门来,被拉着走了两步,立时冻的直打哆嗦。
岑猛身上只有一套皮甲,有心把作战服给她套上,此刻也不是脱衣服怜香惜玉的时候,只是扯下兜鍪来给她按在头上。好在任红昌个子不高,岑猛一把揽着她的腰,扛在肩上,拔腿飞奔。
按照路径,女官所住的耳房离此处不远,绕过两处楼台,眼前已经是前日弘农王所居住的高阁背后。岑猛抬眼瞧了瞧楼上,正要转道西北,忽然听拐角处脚步声响,似乎要转出人来。
他心里一惊,只是这时候再退回去已来不及了,当即左手飞爪弹出,钉在二楼栏杆上,右手搂紧貂蝉,呼的一下升了上去。刚刚自栏外翻进阁内,下面已经走过两名羌人,在阁下脱去裤子,就地大解。
你们丫的也不怕把屁股冻了……
岑猛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到任红昌在旁边抱着肩膀缩成一团,当即解开皮甲,把战斗服脱了下来。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真tm冷啊啊啊啊啊啊!
离开了强效保温的战斗服,岑猛立刻感觉到汉末冬天满满的恶意,简直就是无数把冰凌制成的小刀在自己身上刮来刮去,浑身的热气在一瞬间被蒸发的干干净净。一瞬间他看任红昌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们这群怪物,穿这么点衣服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啊啊啊啊啊啊!
可虽然自己冻的也够呛,但脱都脱了,他实在也拉不下脸来再穿回去,抬手把战斗服披在任红昌身上。自己三下两下把皮甲又套了回去。好在里头还有件保暖内衣,虽然这样看起来糟了点,但总比没有强。
“岑君,不可……”
“小声点,不……不什么可,你……你个女……女孩……女子……”岑猛搓了搓鼻子,伸手把她扶起来,“你……我勒个去啊……!”
现在天色已然有些亮光,他第一次看清了貂蝉的模样。
经历过未来化妆术与P图两大神技的洗礼,原生态的妹子再美也美不过人工合成的产物,岑猛对此早已有了足够的免疫力。如果只论相貌,貂蝉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顶多也就是七分美女,脸上还抹得黑呼呼的,尽是些横七竖八的污垢。但眼波盈盈,浑身上下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媚意,让人一见了便有种蠢蠢欲动的冲动。可偏偏神态又单纯端正,没有半分轻佻风骚的样子。
艾玛,这还是个萝莉啊……
岑猛心里刚腾起一阵火,忽然又有点负罪感,这……这不算幼女吧……
貂蝉这次也没十分推让,一来她自己也实在寒冷难禁,二来也被这件衣服给震惊了。
“岑君,这是……”
“这是神仙的衣服!”
“仙人?那岑君……”
“嘘嘘嘘……这时候先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