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晨。
岑猛打着哈欠,被人从睡梦中摇醒。
“军候,军候,起了!”
唉?……唉?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晃晃悠悠的坐起来,在榻上来回晃了一会,又一头往前栽倒。
“军候,军候!”旁边那人急的火烧火燎的,连忙一把扶住岑猛,用力晃了他几下,“再不起身的话可就误了将军的军令了!”
军……军令?
岑猛这才想起来,吕布今天让他去见什么李儒,只是没睡醒就被人叫起来,一肚子的起床气。
“嗯!本将……哈欠……自然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梁景,今日随军候一起去见郎中令。”
郎中令?哦,好像是李儒的官职吧!他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官,坐在那想了想,问梁景道:“那……要不把全曲的人都叫上吧。”
他记得昨天最后吕布跟他说过,自己是两百人的长官,要有点仪态。不过头一次有这么多手下不拉出去威风一下简直对不起自己。再说,万一出了什么事,起码也有点底气。两百人扔在雒阳城里当然不算什么,但并州铁骑背后站的是吕布不是?
“呃……好教军候得知,昨天吕将军说战事将起,张司马麾下兵力不足,全曲其他人都被抽调,只留下百人。”
百人?百人也行啊!那把那一百人叫上呗?
“呃……小人姓梁,名景,字栢仁……全曲……唯军候与小人……”
嗯,梁栢仁是吧……吕布你tm又玩我……
不过岑猛也知道自己的领导能力,别说带二百人的部曲,就是带二十个人逛个超市他都能走丢好几个。没有就没有吧,也省的自己操心。
行吧,好歹有个军候的待遇,不过不知道过了今天还有没有命拿,说不定被拉出去背黑锅,吊在树上,军候变军猴……要是能预支一个月工资就好了。
“栢仁啊!”他伸了个懒腰,“帮我打点水来,收拾收拾就出发。”
“唯!”
梁景一出帐,岑猛翻身从榻上跳下来,飞快的把衣服、装备一一整备,身为外勤人员,这点基本素质还是有的。除此之外,梁景还给他拿来了一套褐色皮甲,也是并州军常穿的样式。
他的作战服虽然不是紧身衣,但也是短款束身的轻便灵活型,套在软甲之内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梁景帮他披甲的过程中一脸惊奇,不时问东问西。
关于衣服的事其实吕布也问过他,他当时很傲娇的用那种“说了你也不懂”的眼神回过去,结果被吕布一脚踹在屁股上给打发了。不过对于唯一的手下自然用不着顾忌,直接高冷的缄口不言就好。
“还……还要骑马?”
梁景牵过两匹战马,在马头上拍了拍,“将军吩咐过,让小人照顾军候上马。”
唉……
岑猛一万个不想骑,不光是上马的时候丢人的问题,这年头要是有什么综艺节目,那他骑在马上一通跟癫痫似的飞奔绝对会入选雒阳十大新闻。不过话又说回来,靠两条腿溜溜军营也就罢了,反正不用从头走到尾。但走遍雒阳城……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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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就是中郎将遣来助儒一臂之力的勇士么?果然雄武强健,仪表堂堂。哎,二位不必多礼,太尉与中郎将情同父子,我与二位一见如故,何分彼此。”
按照汉尺,李儒大概七尺有余,也就是一米七左右,年约三十,颌下三缕长髯,高冠蛾带,乍一看望之俨然,风姿不凡,对两人颇为热情。
但他给岑猛留下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仔细看的话,李儒的额头低窄,有些鹰钩鼻,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冷,脸色有些发青。按照面相来说,这种人阴沉狠毒,容易外示诚恳,内怀鬼胎。
“不知郎中令今日有何吩咐?”
“嘿,小事罢了,一会还请二位只管听我言语行事。”
“唯!”
二人躬身行礼,梁景懵懂不知所以,岑猛却心中有数。只怕一会刘辩不肯喝药,便要让自己二人动手强灌。
这可是做大死的行为啊……
他斜睨了李儒一眼,后者虽然步履稳健,颇有士子风范,但眉眼间除了一丝不安,更多的却是兴奋。跟着他的并不是只有岑猛两人,李儒自己还带了六名卫士,一个个身披铁甲,手持长戟,估计为是以防万一。
一行人上了马,缓缓走了小半个时辰,已经到了永安宫前。自从弘农王被幽禁于此,即被封锁宫门,群臣不得擅入。门口守卫中,还有几个胡人相貌的,想来是凉州军的部属。
“诸位都是得太尉看重的勇士,一会请听我号令,今日事毕,皆有百金之赏。”
按照官方兑换,一金就是一万五铢钱,百金就是百万,而且如今金贵而钱贱,恐怕二三百万也不止,说起来的确算是一笔重赏了。
临到门口,李儒特意停下来嘱咐了一遍,岑猛却有些心不在焉,一会到底是杀刘辨还是救刘辨?
你大爷的,你是董卓的女婿,当然绑在这死胖子身上,老子凭什么,还得跟着背骂名,再说百金啊……我要逃命的话搬不动啊,连个手扶拖拉机都没有……
可要救人,这难度也太高了……
“岑军侯!”
嗯?
“郎中令?”
“军侯何以心有旁骛?”岑猛回过神来,才发现李儒正目光炯炯的盯着他,“莫非军侯怕了不成?”
临阵退缩,这大帽子扣的可要命。顿时旁边几个人都纷纷露出鄙视乃至仇视的目光,看的岑猛浑身不自在。
哼,自己要真是这时代的人,凭这句话,就得被激的血气上涌,待会恐怕为了摆脱这个名声,主动请缨下手处死刘辨。
“我怕什么,只是好像听到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
李儒急忙问道。他虽然领命前来,但又何尝不知道弑君的后果,只不过为了自己和岳丈家的荣华富贵,便顾不了许多。此刻一听岑猛说似乎有异,也不由得有些心虚。
其实岑猛说的压根就是废话,只要回一句“咦,又听不见了,大概是我听错了吧”就能妥妥的把自己的事给圆过去了。只是他刚说了第一个字,咦?后面突然变成了……
卧槽!
不光是他,所有人也都听到了。西边远远的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不多时,一队褐色衣甲的骑兵如旋风般自铜驼巷转出,人马如龙,长戟如林,转眼间从面前席卷而过。当先的将官英气勃勃,倒提长刀,背后飘摇的大旗上,斗大的一个张字。
“岑兄,早些回营,辽今日再找你切磋。”
话音未了,张辽已纵马飞奔,带着部下朝东门去了。岑猛回过头来,却发现一干人目瞪口呆,李儒的脸色却又青了几分。
嘿嘿!不枉费我挨你那么多揍,关键时刻靠得住啊!古人还真厚道!
这一出岑猛倒真没料到,但想来是张辽听说他今日之事,虽然不能插手,却带着人马特地来李儒面前转一圈,给自己撑撑面子。也是万一有什么事的话,给他提个醒,打狗还得看主人面那。
哎?等等?打狗……?
卧槽!
岑猛摇了摇头,冲李儒深深一礼,
“郎中令,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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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令来了!”
阁门一开,里面顿时传出几声惊叫。
岑猛探头看去。阁内分上下两层,楼下没什么光亮,陈设也颇为寒酸陈旧,没什么装点,只是打扫的甚是干净。有两个女婢正惊慌失措的沿着楼板往阁上跑去,其中一个慌张的狠了,刚跑了两三步,一不留神踩空,从楼板上滚落下来,摔倒在角落里。二层的楼口露出一张惊惶的少年面孔,朝下张了一张,又好像被人拽了回去。
李儒微微笑了笑,抬步入阁,余人跟在他身后,一步步上到阁上,二层却是有窗的,眼前一下子亮了起来。
楼上共有四个人。除了女婢,一个便是刚才那个探过头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倒是不矮,只是看上去有些畏缩,神色间怯怯的。和他站在一起的是个年纪相仿的少女,虽然说不上美艳妖娆,但一张有些婴儿肥的脸倒是挺清秀。不远处的栏杆边站着一名三十余岁的妇人。
汉少帝刘辨、唐妃、何太后。
岑猛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心头大跳了一跳,复又归于平静。
要杀他们不难,就算自己冷眼旁观,依照历史和刘辨懦弱的个性,李儒光凭嘴炮也能说的他服毒自尽,然后把何太后推下楼摔死。可是这么一来,在场的诸人可就再也翻不了身了,为了钳制并州军,董卓说不定还会把此事大书特书,让吕布和他一起背黑锅。
吕布扛不扛黑锅,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但从此之后,除非他杀尽在场诸人,不然只能跟他们一条道走到黑,不然有一个活着的,就可能把他给抖搂出去。而且更何况,这些人最后可真的走到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