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猛执意不肯上马,那骑兵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牵了马跟在后面慢慢行走。好在他所在的地方离吕布的中军倒也不远,在融雪后的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一会就到了大帐门口。
那骑兵跟门口的亲卫交接了命令,转身去了,岑猛撩开帐门,看见吕布正斜倚在案前,盯着案几上的一张缣帛出神。
“咳咳……那个……”岑猛往前走了两小步就站住了,微微朝后转身,保持万一吕布下令把他拉出去祭旗的话随时可以撒腿狂奔的姿势,“不知将军找我何事?”
“呵呵,山今……”这两个字一出口,吕布脸上忽然闪过一丝蛋疼的神色,“……阿猛,布虽是边鄙之人,也知道你这字……实在是不堪入耳啊,我看要不我给你另取一个如何?”
啊……啊?
我也知道这字取的是挺扯淡,但是让游戏里智商个位数的吕布给我取字,那我不得成负数?你这是在玩我吧?
“那……固所愿也,请将军赐字。”
明摆着拒绝当然不行,接触这几次,岑猛对吕布的性格有了个初步的认识。其实吕布说起来平时脾气倒还好,又护短,跟他胡说八道什么的也没什么太严重的后果,也不是什么过于残忍好杀之人。但他说好听点“视天下英雄为无物”,说不好听点就是极度骄傲加自恋,要是什么事不给他面子,这货当场就得发飙。
“嗯,我想一想,猛者,健犬也,”吕布皱着眉头沉吟道,“头生子、有力,谓之猛……”
哈?你不会是想给我取字叫岑大狗或者岑大力吧……
“你看字大狗如何?要不取字大力如何?”
这思想还真合拍啊……
岑猛也不说话,站在原地瞪着死鱼眼一声不吭的盯着吕布猛瞧。
“呃……呵呵,好像也不太好……”吕布说完也觉得有些糟糕,又开始冥思苦想。不过他虽然读过几本书,却也没什么太好的学问,之所以当初能担任主簿,也只不过是因为并州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是文盲而已。
“算了算了,”吕布有些丧气的摆摆手,“我还是叫你阿猛算了。对了,我找你什么事来着……”
他瞥了一眼案几,抬起头来问道:“阿猛,我也不问你为什么来雒阳,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打算逃命去啊!
既然问到这句话,看来是暂时没有把自己当成吉祥物的打算,既然如此,那剩下的无非就是招揽或者撵走。考虑到自己和张辽的关系,并州军也没到差这口饭的地步,应该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些吧。
开什么玩笑,入并州军去斗关东诸侯么?然后被人像死狗一样撵的满地乱跑?
在历史上,吕布率领并州军四处争战漂泊,最后军败身死,命陨下邳,看起来好像是由于他的优柔寡断,刚愎自用,不能用陈宫之智,不能信高顺之忠。好多网络小说都觉得自己穿越到吕布身上,就能文武双全,又知道历史走向,必定轻易一统天下。但实际上,在这个门阀世家主宰一切的时代,像吕布这样出身不好的人根本没有出路,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瞧不起。若是仅仅做个典韦、许褚之流的打手倒也罢了,但若是想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恐怕独木难支,四面树敌,欲被众人除之而后快。
“呃……不知将军何有此问?”
“你来我并州军麾下吧,暂且做个……军侯如何?”
其实要按照岑猛的能力来说,上不得马,立不得盾,开不了弓,就算让他当个大头兵吕布都不爱要,但好歹是自己开口让他留下,给个伍长、什长、队率之类太低的职位也实在拿不出手。反正军侯也就管一曲二百人,给他二百人穷折腾去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个……军侯啊……”岑猛挠挠头,谁想干这个。现在走了就走了,答应了再跑就是逃兵,那万一抓回来可就是真是死定了。“呃……小人自知才疏学浅……”
“嗯?”
“……多谢将军栽培,末将求之不得!”
“嗯!”
吕布满意的点点头,指着几上的缣帛道,“刚才太尉有令,让我选一个骁勇有担当的勇士,明天随文优去拜见弘农王。我不日将提兵出战,人手不足,干脆你陪他去一趟。”
明天?明天是正月十二了。文优……那是李儒吧!
弘农王就是被废的汉少帝刘辨,按照历史来说,明天董卓会派李儒带人入宫献鸩酒将之毒杀。
在这件事上岑猛也谋划了一段时间,那时候虫洞连接还没有失灵,腕表上的微型电脑能查到不少东西,不然他压根记不住文优是哪根葱。
他当初谋划的是如何干掉刘协,救下刘辨,虽说脱离连接之后这种做法已经失去了意义,但是……最好还是别让他死。
刘辨虽然是个废帝,但中国人历来讲究天、地、君、亲、师,弑君这种事传出去要被戳碎脊梁骨的。其实李儒杀刘辨也是奉了董卓的命令,但天下人都记住了李儒弑君,董卓一倒台第一个就被人拎出去杀掉了。
所以说,这种事万万不能掺合进去啊……他要是跟着去了,回头一样跟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
“启禀将军,小人明天可能会肚子疼!”
“你找借口也给我找的认真点吧!”吕布一脸嫌弃的表情。不过这事本来就是派人给董卓去帮忙,随便胡扯两句他也不怎么生气。“行了行了,别废话了,明天一早,我让人带你去找文优。”
“哦……唯!”
吕布站起身来,走到帐门口,门前两名亲卫连忙躬身施礼。他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岑猛。
“对了,你这一曲,想编在什么地方,文远现在是别部司马,还是跟在本将麾下?”
本你大爷,一个骑都尉整天本将本将的……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不然吕布非掐死他不可。别部司马和军司马同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有别领一部的自主权,麾下人数却是不等。刚见面的时候他还以为张辽什么的起码都是校尉了,原来现在才说这么芝麻大小的官啊。
吕布在并州军中威信早立,但杀丁原之事却大失人望,除却不愿追随者,并州铁骑,连高顺的陷阵营在内,眼下还有五千余。岑猛和张辽平时闲谈,知道他手下就有一千余人,不过人数不是重点,关键是……在谁手下……容易跑路……
“小人觉得……全凭将军做主!”
“嗯,那等你回来再说!”
“小人告退!”
岑猛行了个礼,转身出帐,恰好张辽顶盔贯甲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岑君。”
“文远?你这是干嘛去?”
“关东反贼只怕发兵在即,有事来见将军。”
吕布官职虽然不高,但在并州军中人人都知道他脾气高傲,惯以将军称之,既是敬畏,也是奉承。
“好好……你们将军刚让我当了个军侯,还问我以后跟你还是跟他……”
“呃……”张辽脸上忽然露出颇为尴尬的神色,“岑……岑君,军情紧急,待我禀过将军之后再慢慢商议此事。”
“行啊行啊,”岑猛摆摆手,“你先忙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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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参见将军。”
“嗯,”吕布点点头,挥手把那张缣帛甩给张辽,“太尉为了这事,居然还封了我个中郎将。我给那个岑猛派了个军侯的职,让他明天过去。”
张辽接在手里,粗略看了一遍,眉头拧在了一块。
“恭喜将军,不过末将以为,此事……。”
“此事万不可为?”
“末将愚钝,或不解将军深意。”
“文远,你跟我,用不着这么拘谨。”吕布双臂交叉抄在胸前,漫不经心的说道,“太尉怕关东诸侯以迎复弘农王之名起兵,早有心除之。我听说前几日弘农王作诗,口出怨望,明日李文优必是为弑君而去,从我这里挑选壮士,不过是为了把我拴上奔马,共同进退罢了。”
“那将军还……?”
“那个岑猛……到底不知道他的底细,说话倒是挺有意思,不过……也没什么本事,终究是个伶优弄臣之辈罢了。我让他去,也是看看他有什么见地能耐。再说……”吕布坐回案几之后,冷笑连连,“本将连赤兔也降的住,就凭董太尉、李文优这点把戏就想摆布我,未免太小觑了天下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