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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辟疆的军营里已有点纷乱不堪,这种乱不仅体现在军士们的行动上,更主要的是乱在他们的心里。因为据说在今晚,那个厉害的少宫主就要来到军营了,每个人越是不敢有丝毫的闪失就越是感觉有点心惊肉跳。
辟疆也是一样,本来想避开这个未绸缪,在她到来之前提前抓住嫌犯,好让她空来一场,也顺便压压她的嚣张气焰,可是偏偏事与愿违。这下可好,人家的气焰不仅没有被打压,反而令自己的原本高涨的气焰被自己给亲手浇灭了。纵然是烧毁了整个蝶花谷也无济于事,最终抓不到那两个小子,一切都是白搭,看来受到那丫头的奚落定是躲不过的了。
他已多路派人搜遍了整个峡谷,除了那几个葬身火海的同伙之外,那两个嫌犯杳无踪迹。那个救走他们的一袭黑衣的蒙面女子到底是谁?看她的那身装束和祭出的法术,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正在辟疆胡思乱想之际,师父铁邪带着其他四大杀手从帐外走了进来,为了尽量不让未绸缪挑出毛病,刚才他让他们到各处检查安排的情况去了。
黑燧回禀道:“殿下,都已安排妥当,我看少宫主也说不出什么来。”
铁邪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辟疆知道师父铁邪是个思虑周密之人,非黑燧、夜角等武夫那么简单,他知道少宫主可没那么好对付。
辟疆让各位就坐后,说:“你们也知道,少宫主一贯行事刁钻,理不让人,看来抓不住嫌犯,少不了又会受她一番奚落。”
这时候,勾冽欠身说道:“殿下,我想少宫主此次前来也不会呆多长时间,我看还不如这样……”勾冽看一眼辟疆,低声说:“不如,就说嫌犯已在蝶花谷葬身火海,等少宫主走了,我们再细细追查也不迟晚。”
别看这勾冽平时话不多,可是每次却能将话说在点子上。辟疆看看老师铁邪,然后点点头,道:“这或许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朔犀却说:“少宫主可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要是事后让她知道了这是殿下对她使出的缓兵之计,那可就对殿下不利了。”
黑燧插言道:“管他那么多作甚?先顾眼前吧,我不信时间一长,这等猴年马月发生的事,她还会记得?”
铁邪这时候说话了:“三天后就是皇后的生日大宴,到时贵宾高朋满庭,少宫主肯定得回宫去,我看,就依勾冽所言,把刁钻的少宫主哄高兴了,她也就该走了。所以说,第一,无论少宫主说什么,都不要与她顶撞,顺着她说;第二,殿下也应将肚量放大,让她三分,是为长远所计。”
辟疆思量片刻,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别无他法,只得叹口气,道:“好吧,暂忍一时,求个风平浪静吧。”
众人正在议论之时,忽听帐外有人大声禀报道:“殿下,少宫主已进辕门了。”
辟疆闻言,赶紧带领铁邪等人起身迎出大帐。
少宫主未绸缪已经来到他们帐外了,只见她全身上下全是黑色,一袭黑衣,一顶黑帽,背后背着一把银色长剑。黑帽下,一丝黑纱遮住了容颜,他们这几人之中只有辟疆曾在皇后的千羽宫见过未绸缪的真实面目,其他的人连这个资格都没有。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听说她的面容极为美丽,如冰清,如玉洁,是逤罗帝国一等一的美女。人们越是没有见过,越是能展开想象,或许如月宫的仙子一样吧。
让辟疆等人大感意外的是,在他们面前的只有少宫主未绸缪孤身一人,以前总是前呼后拥趾高气扬的众随从们竟然没有一个。
铁邪四下里看看,然后躬身一礼,诧异道:“有迎少宫主驾临,可是,怎么只有您自己一人?那些随从呢?”
未绸缪冷言道:“他们还都在驿馆。”话锋一转,道:“难道你们出来迎接的是他们?”
这个少宫主果然言辞刁钻,铁邪赶紧再次躬身回复道:“岂敢,岂敢,我等是在为少宫主的安危着想,有随从在您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可是,就是这样的恭维的话依然引来了这位少宫主的不满,只听她说:“难道你们也觉得本少宫主也需要下人的保护?”虽然看不到她那双隐没在黑纱后面的眼睛,但是从她说出来的冰冷刺骨的话中感觉到的却是她眼神的无比阴冷犀利。
铁邪闻言,久经世故的他竟然一时语塞,怔了一下,然后急忙将笑脸一扬道:“谁人不知少宫主武功法力冠绝天下?那些下人们怎能与少宫主相提并论?我等只是……”
虽然铁邪在说着滔滔不绝的恭维话,但是未绸缪却不再理会他,轻哼一声,然后径直走到辟疆面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对辟疆说:“父王和母后让我知会与你,让你完成任务后,即刻回宫。”
辟疆赶紧道:“有劳父王和母后挂念,请问少宫主此次前来,还有什么指教?”
未绸缪道:“指教不敢说,只是想替母后问你一句,嫌犯可曾抓住?”
“这……”辟疆看一眼自己的老师铁邪,然后说:“嫌犯已经藏身火海了。”
“哦?”未绸缪道:“你确认他们已死?”
“山谷内有三具尸骸,其中两具想必就是他俩。”辟疆低着头说道。
“我看未必吧。”未绸缪道:“如果他俩已死,那为什么还会有来蝶花谷接他们的人?”
“有接他们的人?”辟疆惊诧道,看一眼同样惊诧的铁邪等人。
“不错,”未绸缪从背后抽出那把银色的长剑,纤细的指尖滑过闪着紫色光芒的剑刃,道:“因为,我与他已经见过面了,并且与他刚刚结束一场大战。”
未绸缪的这把银色长剑名叫风渊剑,是她授业恩师水月姬所赠,辟疆、铁邪等人知道,这位少宫主主要使用的是暗器九幽寒芒针,能逼其拔出此剑的人少之又少,可见,少宫主所说的这个人是个何等厉害的角色。
“那战果如何?”铁邪问道。
“战果?”未绸缪慢慢收起风渊剑,剑体上的紫色光芒一点点收进银色的剑鞘里。只是谁都没有发现,在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只有自己才能感觉到的淡淡的幽光,把她的思绪带到了不久的刚才。
在她的记忆里,刚才,山风摇曳着月光。在月光的对面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她看到,在他缀满补丁的灰衣上洒满了月亮的清辉,一副虬髯根根如刺,在月光下闪着银银的光。
在她的记忆里,密信上所说的来接两个嫌犯的人,虽然有点落魄,但竟然躲过了自己发出的七根九幽寒芒针,在最后一根毒针刺破空气的尖利的气息里,这个男人竟然擎刀紧逼了上来。
在她的记忆力里,她以紫色剑刃的风渊剑与那人格斗之时,发现此人在看到自己使出的剑路时愣了一下,似乎是有所了解似的,自己原本可以剑剑毙命的招式,竟然被他最终避过。
在她的记忆里,虽然此人想尽快脱身,但是竟然在缠斗中有所疑虑似的,并没有对自己痛下死手。她越是感到纳闷,就越是对此人的态度不可原谅,所以缠斗此人近一个时辰,而使其不能脱身。
在她的记忆里,那个落魄男人竟然以刀拟剑,最后使出了一招碎落闪,这招碎落闪是只有自己本门才有的招数,他怎么能会?在她一愣之际,那个落魄男子趁机抽身跃下断崖,消失在了月色里。
“战果?”未绸缪在用黑纱后面的眼睛扫视着眼前的每个人,冷冷地说:“战果就是那两个嫌犯依然活着,还有他们的同伙。”
“你们未有彻底调查清楚,难道就对我说嫌犯已死?难道你们个个都是饭桶吗?”未绸缪踱到辟疆面前,定住双足,透过黑纱问他:“母后的寿宴在即,这可不是父王和母后想要的结果!你说该怎么办?”
辟疆早已对未绸缪恨之入骨,现在她又搬出呼獠王和皇后来压制自己,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说:“我马上派他们继续搜查……”
“你们好自为之吧。”未绸缪转身离去。
铁邪等五大杀手噤若寒蝉般肃然而立。
此刻的月亮更加明亮,春夜的风里溢满了月华的清辉。辟疆看到月光照在未绸缪背后的银色剑柄上,闪烁出了一丝耀眼而冰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