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风一思量,便道:“气结心肠,多是慌急,不急不躁,我先歇歇脚再饮下也不迟。”说罢,将碗放置木桌上,在树下乘荫,偶是微风丝拂。
老妪无奈,又闻寸风一问,“大娘,就你一个人吗?”
“哎,是啊,无子无女,老伴已走十数年,我已是风吹残烛。”
言语多的是暮霭,寸风苦笑,又问:“大娘,这是什么地界,为何我见此地庄稼颇多?这一带可有什么匠活?”
老妪说道:“不妨告诉小伙子,这一带隶属凤凰镇,此地有个徐家大户,租种了许多的庄稼地,你看见的那些庄稼地都是徐家栽种的。”
“哦?”寸风一讶,说:“至今不都是田土下户完善,为何还有如此多地者,叫他人如何栽种吃食?”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国家也给我这老骨头分了一些地,但是我这个样子还能下种吗?所以就有了那些大户租种,一年分点够吃的粮食,年尾了还送些腊肉和钱票。”
“哦,原来是这般。”
寸风点了点头,想来也是如此,一些人家中无劳力少耕畜,当然是力所不及,或许正是国家所忧虑,便推出大户租种,一来可确保耕地不荒废,二来还可养活些无力耕种者,简单来说能者多劳罢了。
老妪神色一眯,看着寸风问道:“小伙子,哪里来的,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生得倒是俊俏,肤色也颇为相当。”
相当吗?寸风看了看手臂,其肤色让人尴尬,累得像根蚯蚓黑,没有多想,起身作揖说道:“大娘夸奖了,我是一名师匠,名为风,单字一寸,来自方圆千里。”
“好名字,一寸长两寸断,风过皆抚平。”
“呵呵。”寸风微笑,“时候也不早了,大娘,我就告辞了!”
老妪嘿嘿一笑,“不急,茶水还没喝,喝完再走吧,我老婆子可不是那么轻易的给人端茶送水。”
“这……”
寸风摇头道:“已经喝过了,茶很香。”
“既然喝过了为何摇头?”
“乐哉!”
“正好,陪我这个老婆子再说说话,一年到头也没人……”
寸风心中一叹,该来的还是要来,自顾道:“大娘,我实在是有事,不能久留,望见谅。”
说完,迅速挑起担子迈步而去,不曾想,老妪一把撩住他担,恨声道:“喝了我的茶,就想一走了之吗!”
寸风丝毫没有感到惊讶,似乎早有预料,淡然道:“我何时喝过你的茶,大娘你这般说话可还知乎礼?”
“没喝我的茶那我的茶哪里去了难道还会丢了不成!”老妪说话的口气越来越重,不善之意越来越显露。
寸风放眼看去茶碗倒翻在地,咬牙说道:“茶飞了~”
“你……”
老妪大气,拽住寸风不放,说:“好啊你,竟然敢对老婆子我无礼,一会说喝了,一会说飞了,你这样出尔反尔的人上哪儿也找不到活做,干脆就留在这里算了!”
“大娘,有话好好说,先放开我,这样拽住我成何体统。”
“不行,要么留在这里和我说话,要么就把茶钱付了,只选一样。”
“多少钱。”寸风无奈,遇上这样的大娘岂会是好好留在这里说话那么简单,在大山之中一旦留住了你这个人就等同废了。
“你身上有多少拿多少。”寸风见她说得很认真的样子,不禁笑了,缓缓摸出一枚铝制二分币,道:“我只有二分币,够买十碗茶水了,大娘,不要谢我,我也是被你逼的!”
“二分币?你当大娘我没见过钱啊。”老妪话说间一把抢过这二分币,上面污渍皱巴巴的,敢情钱毛都可以搓成毫米高,“我要你身上所有的钱,快点,否则今天你想走没辙。”
寸风深吸一口气,“大娘,见好就收,这年月,我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多少钱,年尾我总要余点钱过年吧。”
“我不管,你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还有技艺伴身,走哪都饿不死,我一个老婆子呢,吃了上顿没下顿,死了都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收尸。”
老妪转脸便是可怜兮兮的样子,在寸风心里变成了极度的厌恶,都一把年纪了,还装模作样给谁看。见我有些礼数便以为好欺负,真当我这么多年来是被人使唤滚过来的,还不知道在这里坑害了多少师匠,真是不守妇道!
寸风咬牙切齿,心一横,扭头道:“大娘,我这大半年也才干了几单小活而已,没几个钱。这样吧,如果你要钱,我往后经过这里时再给你些,可好?”
话落,老妪仍是不依不饶,忽然,门口走出一个小女孩,不过是十来岁左右,寸风看到她两眼无神般,似乎没看见任何的事物,就这样做在门槛上双手托着腮帮子发呆。
老妪随后发现,猛然大喝:“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不想吃饭了,这么的不让人省心。”
老妪松开了寸风,骂骂咧咧的走了过去,寸风趁着机会拔腿就跑,担子咯吱咯吱的响起逃亡乐鸣,等老妪发现时已经走远了,更加愤恨,把所有的愤恨发泄到了这个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被打不哭也不闹,就这样默默忍受着,事后老妪从屋里拿出一个黑木盒子,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如果寸风看见,或许可以知道这是一个蛊盒,一般人是没有的。
老妪颤颤巍巍的打开盒子,里面有一条小小的蛊蛇,几乎只有一滴清水那么大,仅三寸长,花纹色,一动不动的样子很是吓人。
不知道老妪使了什么蛊术语,这条小蛊蛇忽然就活灵活现了,老妪嘿嘿一笑,说:“去吧,去了就回来,我可爱的小宝贝……”
她边说变将蛊盒放入地下,蛊蛇嗖的一声没入草丛,老妪极为满意,回头看向小女孩,自顾道:“小蝶,放心,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日光越来越强烈,很让人疲惫,寸风走了许久,过了一道小山沟,又越了一条溪流,行走到一处多有岩层的山地,树木矮小也无遮荫之地,大汗淋漓又没丁点食物充饥,心很慌。
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岩石堆砌围栏的菜园子,里面有绿油油的黄瓜,一根根的刀豆藤缠绕,甚是悦心。
还有土豆!寸风大喜,急忙走了过去,见四下无人有采摘之意,但没经过菜园子的主人同意就是偷,这实在不是一名师匠该做的事。
寸风不得已收心,看见这些蔬菜之后倒觉得有些饱意,心想这菜园子的主人定然就在这里不远,前去买些又如何。于是,寸风跟着路走,再不回头。
果然,不远,吹来饭香,寸风已经看到了一栋房舍,不禁加快脚步。屋前有个院落,以岩石围砌,主框是木架,其余皆是瓦片和方形的岩石板,倒是宽敞。
这正是晌午用餐时分,寸风也不好贸然在外喊话,便拿出一片铜铛敲了几下,“铛铛铛~铛铛铛。”
这种铜铛比较常见,只要是师匠都有,经过一些村庄时都敲响此铛,提醒人有师匠路过,有匠活的出门打个招呼谈好价钱就行。这种事,在很多的地方都成为了一种习风。
敲了几下,见无人答应,寸风一叹气,有些不甘,但还是重新挑好担子向远处走去。心想着自己也该寻个地方好好歇息下,找点野果子来充饥。
刚没走几步,后面传来一个女声,“木匠师傅,木匠师傅,等一下。”
寸风回头一看,是名女子,约摸着也有二十来岁,扎着两个大辫子,穿着一席青布衣,眼睛倒是明亮来着。
“家中有活?”寸风一声不吭走来就问了一句。
女子看了他一眼,说:“应该是吧,我爸爸请你进屋,这个担子你就先放在院子里吧。”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有些音调。
“多谢姑娘。”寸风放下担子挺了挺背,这才发现比这位女子高了半个头,自己也不过是一米七,还没她长得精致。
“进屋吧。”
“嗯。”
女子引着寸风进屋,正堂内一张八仙桌,坐着数人,桌上有热气腾腾的饭菜,才吃不久的样子。
“爸,木匠师傅来了。”女子说了一句便是坐下。一名中年男子转头起身,两者相自抱了抱拳,寸风打量了他一眼,不过四十来岁,胡须便有些发黄,不是营养不良便是太过劳累。
“师傅请坐。”男子作势一请,寸风连连推让,说:“生客罢了,不敢当。我叫寸风,请问家门有哪些匠活?”
家门是指一种别样的称谓,不显得生,也不觉得熟,师匠对师匠之间有称谓,而师匠对雇主也是有另一种称谓。
“寸风师傅,你叫我老良吧,这是我的家人……”老良毫不吝啬的一一介绍,寸风很认真的在听,微笑着点头,有老良的婆娘,有老良的老娘,有老良的儿子小良,老良的女儿良婷,反正没记住也看懂了。
“既然寸风师傅要先看匠活,请随我来,在后院。”老良边走边说:“有个偏房的主梁错位了,扣木也有些偏颇,还有些全木也需要修缮……”
寸风大致从他口中了解到了情况,又把偏房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思量了下,说:“不出三日,我给你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