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次月考后张信开始变得跟我很像,他也从他的世界里删除了空闲,开始了苦行僧的生活。努力为什么,没有原因,中考?其实在努力学习的过程中很少很少想起这个,如果目标是中考,可能我们早放弃,因为目标很遥远。学习只成了一种惯性一种习惯,努力学习的更多原因只是不想浪费时间。他像我一样每时每刻手里都拿一本书,体育课,升国旗,排队打饭只要有空闲我们的眼睛都是放在书本上;他像我一样开始一心两用在一边听着课一边默背着课本上的知识点,等到老师讲完课,课本上的内容已经背熟了习题也做了大半;他像我一样中午不再回宿舍睡觉,吃了午饭回教室在座子上趴10分钟然后再继续学习;他像我一样晚上也10点走,10点半宿舍熄了灯然后搬个小板凳出来在楼道里学习到12点;他像我一样靠手指在空中的拼写来记单词;他像我一样整理了一个错题本,把自己做错的试题都在上面抄一遍,然后写上经验总结;他像我一样,他像我一样,他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感觉像我一样。当有一天我忽然发现这个的时候,我简直大吃一惊,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感觉自己失窃了,一不留神宝贵的东西都被他洗劫一空。
“你现在很努力啊!”我对他说,心里很不爽,很想问下他,为啥要抄袭自己。他转过头来,嘴里还在背着单词,然后对我微微一笑,就转回头继续背他的单词不搭理我的问题。我简直被气疯了,我感觉有人在后面紧紧的跟着我,紧紧的,马上就要踩到我的脚后跟。本来学习是一件自我的事情,现在却一下子变成了被迫。我虽然不是班级第一名但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我害怕被超越。我好几天不能平静,张信也没有发现我的不满,依旧照抄着我的模式。好吧,我知道他不会改,我不得不调整自己的心态——不能为这件事情分心,怕什么,抄袭的永远是抄袭的,自己一定不会比他差的,自己要更加努力。我转过去身去,睁大眼睛盯着英语课本上那一列单词的每一个字符,努力把他们记进脑子。
我们的关系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受到多大的影响,因为人就是人,即使不满很多情感也是不能外露的。我们还是一起吃饭,中午一放学我们就一起去学校门口小摊上吃午饭——1块钱5一碗的粥一个馒头一叠咸菜。有时候我们也去稍远一点的地方吃胡辣汤,1块5一碗,里面有豆皮、腐竹和海带丝,有点辣有点麻味道很好。那时候天空总是干净的,阳光普照,柳树的叶子又长又细,小虫子在空中飞来飞去。周围穿梭着一群人,跟你穿着同样颜色的衣服,都是年轻的模样。那时候的日子回忆起来是那么的神奇,每天都是满满的夏天的味道。
张信跟我一样,我们家都是比较穷的,所以我们两个都很节俭。那时候我们宿舍有人想跟我们一起吃饭,他觉得我们平常吃的饭都太难吃,就带我们去吃大餐。也是在学校前面,不过不是我们平常吃的路边摊而是在一个快餐店里。那个店的饭都是3块钱左右的,那时候我们坐在二楼雅间,点饭的时候我跟张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道点什么好,后来狠狠心还是点了餐。我们也就只跟他去了那一次,再后来他再约我们我们都不去了。那时候有很多事情可以证明我跟张信是最好的朋友。我们的关系破裂是在初三上半学期的时候。
在第二次月考后,我的成绩还是在班里前5名以内,张信的成绩也提高了很多,具体的名次不记得了。这给了张信很大的勇气。他开始变得比以前更加的努力。上厕所的时候手里都会放一本书,走在路上都不忘背几个单词。再后来干脆连吃饭的时间都省掉了。
升入初三后,我第一次考了全班第一,他第一次考了全班第二。后来我们的名次开始交错了,不是他第一我第二就是我第一他第二。我们的纠斗开始了,为了拼谁能拿第一,我们开始了更加激烈的竞争,对应着我们更加变本加厉的挖掘自己的时间。后来我们不再吃饭了,早上起了床在食堂买两个包子,中午食堂旁的小摊上买一个石头饼,晚上继续石头饼。这样我们就可以省出来午饭的时间来学习。那时候不管是我还是他我们都瘦到了皮包骨的地步,以至于后来我妈都想让我退学,隔一个星期就在家做好饭带到学校来给我吃。我们也开始了延长晚上学习的时间,12点半睡觉是奢侈,1点睡觉是正常,有时候会到2点或3点。但是不管到几点,张信经常是比我晚睡的那个人。我睡觉的时候他还要再学习半个小时左右。生活中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就只有不停的学习,不停的学习,不停的联系。可是那样的日子却从来没有厌倦。
初三上半学期的时候,从某一天开始我忽然就开始头痛,就像脑子里扎进了玻璃的碎片,经常会感觉到有成千上万只的小蜜蜂在脑子里嗡嗡乱叫。为了能让自己安静下来,不得不用拳头使劲的敲脑袋。可是学习还不能放松,因为张信有连续两次考了全班第一,不再是我们之前一人一次的交错了。上课犯困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不只是我,张信也是,我们都扛不住压力了。为了避免自己犯困,我在手臂上掐出了一串指甲印,可是一点都不管用,眼皮还是千斤重注意力也跑到了十万八千里。数学老师当时经常说我们两个是不是在钓鱼,老在那里晃啊晃的干什么。被老师批了就清醒一下,然后没多久又困下去。我挨的批评比较多,因为我一困了就什么都做不了,呆若木鸡一样。张信比我厉害的,他可以一边闭着眼睛一边做卷子上的习题。
生病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无论是清晨醒来,还是傍晚入睡,无论走在路上,还是在课堂上听课,无论是下课,还是上自习。头痛从没有停止过,像台开足功率的钻头一样往里钻。意识模糊不清,注意力严重分散,课堂上更多的时间变成了无意识的发呆,满脑子出现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抬着轿子达官贵人,祭祀的纸人,林思晓的脸,老妈做的面条,在院子中晒太阳的多米,英语单词,数学公式,语文改病句,物理连通器,化学酸碱试纸反应。各种各样的东西在脑子里冒出来,挥之不去。我一直以为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常常看着试卷一两个小时过去了一道题都做下来。脑子完全不管用了,我给老妈打电话说了事情,在校医那里拿的药一点都不管用。以前张信比我学习久,我没有觉得没什么,现在一旦生病了比张信少一分钟的努力都让我想要发疯,他没有生病,他现在还是每天都比我多学好久。以前我生活规律被我打乱了,我放弃了以前的自己,即使头还是很痛,我还是坚持跟张信学的一样久。我没有告诉其他人我头痛的事情,我坚持着,在张信回宿舍三两分钟后我再回宿舍。我坚信着上天一定不会辜负努力的人,努力努力。
我没有任何好转,老妈跟村里面诊所医生转述了我的症状,那时候还没有手机。医生给我拿了药,中午老妈就给我送了过来。不要说我那时候应该去医院。在大一我姐姐生小宝宝以前,我们家人从来没有去过医院。在那个年代,几乎所有的病都是村里的医生可以看好的,那时候吊瓶还是一件少见的东西,医院对我们这些农村人来说是一个新鲜的词。那时候人也很少生病,因为那时候人们是有职业道德的,那时候也没有污染。不像现在什么都乱套了,现在的社会你害我我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