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悲叹又忧愁的来到坟墓前。坟墓是一个洞,有一块石头挡着洞口。耶稣说:“把石头挪开。”玛大说:“是啊,到这时他必定已经臭了。他已经死了四天了。”耶稣祈祷了一会儿,然后提高声音大声叫道:“拉撒路,出来吧!”于是那个死了的人就出来了,手脚缠着裹尸布,脸上包着毛巾。耶稣对他们说:“给他解开,让他走吧。”)
所有的洞都像是黑暗中没有五官的脸。
21张脸,没人能辨别哪一张喜,或怒,哪一张乐,或哀。这些恐怖的脸就像是瘴乡居住的另一类生命,无声无息蛰伏在瘴乡地底,当然也可以说它们是一张张打开的“口”。吞下一些瘴乡的陈年旧事,吐出一些瘴乡的未解之谜。
朱琪琪看到这些洞时,她又觉得这是一个舞台,某些人要准备上场表演了,她感觉很不真实和无所适从。当黄静文问她有没有服用镇静剂时她突然想起这些天她饮用的矿泉水味道很奇怪,她怀疑有人偷偷在她的饮水中投入了镇静剂,所以她才会产生一种这样不真实的感觉,这是镇静剂的副作用。
是谁给朱琪琪使用了镇静剂。
(这里有几个人物可供参考:她的姑姑或姑夫,她的工作领导吴能飞吴医生,她的同科前辈张医生。)
黄静文对失踪事件是这样应对的——报警。
朱琪琪站在地面上,对这些没有五官的脸仔细看时,黄静文已经在报警了,他掏出手机的手几乎是剧烈颤抖的,他拨打了“110”并提出瘴乡一小有地面塌陷多名学生跟着失踪了。
朱琪琪在这个电话后对黄静文说:“我觉得他们的失踪跟这次塌陷没关系,这21个洞只有两个洞有让学生迅速坠落的条件,但是40名学生在同一块区域活动并且这块区域刚好塌陷学生又刚好完全坠落到这两个洞里,概率是0。”
“我记得你跟我提过瘴乡的防空洞建筑是依据民居房的路线建的,这一片区域应该没有防空洞,这些洞不是防空洞,而且虽然大小够成人钻进去,我觉得应该不是人为造成的。”
朱琪琪说的没有错,不考虑土质本身,21个洞都出现在一个只有三米深的地底,这些洞很密集很靠近,就建筑理论来说这个设计本来就是悖论,在挖洞的时候就应该会面临塌陷,根本是毫无意义的。
“如果不是人为造成的,那是什么?”黄静文说:“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这些洞通向哪里?”
“我们还是等警察来吧。”朱琪琪跟黄静文说:“我猜最有可能被马上填平。”
“这些洞跟瘴气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黄静文问道。
“有。”朱琪琪说:“但是这些通道不是给人走的。你进去会很危险。”
朱琪琪突然想到一件事:“黄静文,今天上体育课的是二年级5班吗?”
“嗯。”
“这些人应该没失踪,在我给4班打疫苗时有些5班的孩子过来看了,现在应该是在教室,胡医生在给他们打疫苗。”
“为什么没人通知我?”黄静文问。
这一乌龙让黄静文心里很不舒服。
“在这等我,我要去检查一下。”他一边说一边向远处的教学楼跑去,在瘴乡一小的体育课从很早前就是无拘无束,有些爱好安静的学生甚至一直待在教室里,这就导致就算有什么班级活动也不需要通知任教老师,整个小学都只有3名体育老师,像黄静文还算是较为负责,会严格执行上下课集合点名,上课期间把所有球绳类都拿出来派发,然后一直待在操场有学生询问就指导。有的老师一上课就打开体教室让学生自己去拿,然后下完课让学生自主放回,有时甚至人不到场,钥匙直接指派给班长。
黄静文回来时一边打着电话道歉,虽然立了案还好警察还没协理好出动也不算扰警,后听到只是单方面的塌陷据说要联系这方面的人员所以会晚些到瘴乡一小。
“你还有事吗?如果没,我就回医院了。”朱琪琪说。
“我觉得你最近怪怪的。”黄静文说。
(不光是黄静文,连作者也觉得朱琪琪怎么就突然开挂了呢?)
“最近我做了很多梦。”朱琪琪说。
有一些梦好像真的发生过,有一些梦好像将要发生,甚至有一些梦暗示了我某些事,似乎现在我要寻找的答案我曾经也在寻找,甚至曾找到过。(这些话朱琪琪没对黄静文说。)
按照梳理,从朱琪琪来到这个怪事多发的瘴乡,她就有一种被神秘力量驱动的感觉,不妨做个假设,朱琪琪才是整件事最大的迷,这背后的力量究竟为什么安排她掉落到瘴乡这个噩梦中,她到底有什么力量足以使整件事运转甚至突变?
朱琪琪一直很配合,从她到这来,她就引导黄静文发现了防空洞,进而原本毫无波澜的小镇在她来之后就发生死亡事件,以及这次的坍塌事件,而她一直看上去在用心工作,其实她已经用另一种方式在往瘴乡谜底深处走了,用她的梦境。
“什么梦?”黄静文问,显然,他问的不是“很多梦”这个词,他问的是朱琪琪最想告诉他的那个。
“我梦见天很暗,我随着一行戴着白花的人,慢慢走到隔壁那家家里向死者告别,当我走到他的遗体前,我鞠躬,四周响着哀乐,爆竹,哭声。当我弯下腰时,我突然发现躺在前厅中间的遗体不是他,那是一个女人的遗体,竟然是我自己,我的遗体躺在用鲜花铺好的台子上,平平展展的,遗体的脸上化了妆,但是我的嘴唇看得出口红之下的嘴唇,和脸上的脂粉一样白,我的眼睛紧紧的闭着,眉毛画得很直,我的头发黑乌乌的,盘起来了,戴着鲜花和珍珠缠绕的花冠。我很害怕就向四周张望,试图告诉来悼念我的人躺在上面的遗体不是我,我还活着,但是那些在我前面鞠完躬的人一下子不见了。
只有一个男人站在家属那个区间,那个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白色的衬衫,他的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他的皮鞋擦得一尘不染,他低着头闭着眼睛,他的眉像墨一样黑。当我跑过去大声告诉他我还活着时,他突然睁开眼睛和我四目相对,他的眼睛里全是血。
醒来时我越想越害怕,就好像我真的死过一次。”朱琪琪说。
“梦和现实相反……”当黄静文随口安慰上来他才发现朱琪琪说的是“死过”而不是“将要死”。
镇长对朱琪琪说过:“你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不用怕,朱琪琪。
黄静文突然问:“那个男人是谁?”
“我忘了。”朱琪琪的确忘了,她觉得可怕,就自动删掉了这段。
“不会是我吧?”黄静文勉强笑了笑。
“应该不是你。”朱琪琪回答道。
“还有一个更可怕的梦,有一天早上我醒了过来,我真的觉得我醒了因为我感觉到自己睡到一件衣服的扣子上,很难受,我就想动,而且我眼皮能感觉到天已经亮了。但是动不了,我虽然动不了但是我听到姑姑起床走楼梯的声音,就在我细细的听时,突然我耳边响起了婴儿的哭声。”
“我的天。”黄静文吸了一口气:“朱琪琪你不是要回医院么。”
“嗯。”朱琪琪说:“不好意思让你吓一跳。”
“这有什么好怕的。最近晚上你还是不要和我聊天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
“我想看看死者的遗体。”朱琪琪的语气有一些冰冷。
把听到这句话的黄静文冻得打哆嗦。黄静文哆嗦完就拧着眉毛思索,他在想要不要提出拒绝。毕竟他只是一名体育老师,没有强大到可以从警局抢尸体的背景,邵家的死亡是上一周发生的,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天,尸检完了现在尸体应该也没放在警局了,具体放在哪还得他想办法找人问,而且本来就是意外死亡这种事谁也不愿占晦气。
“你要看遗体干什么?”
“他活着时我见过他,他肩膀上有纹身,我想看看纹的是什么?”
“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梦见过那纹身。”朱琪琪说。
“今天晚上等我消息,走正规渠道肯定是不行,我只能带你走违法渠道了。”
“谢谢你。”朱琪琪说完就准备走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定决心要看邵利琪的遗体,这个决心也是在她向黄静文提起那些梦时突然下的。
这时有一些二年级学生从教学楼那边走过来,离下课只有5分钟了,黄静文刚通知过下课前需要来操场集合,黄静文看人数差不多就吹口哨。这也和朱琪琪没什么关系了,她就往一边走开。
这时有一个男孩突然跑到朱琪琪身后,叫住她。
“你叫朱琪琪吗?”
“是啊。”朱琪琪回过头,同时向黄静文示意。“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这是你的东西。”这个男孩递给朱琪琪一个手机。
朱琪琪很快就认出,这是她的手机。这手机已经失踪半个月了,这时怎么突然就出现了呢,还是经由一个陌生人。
“你是怎么得来的?”朱琪琪很疑惑。
疑惑的同时她开始审视这个男孩,从没见过的,单眼皮,小个子。黄静文也一下子被事情惊住了,他没管正在集合的人,而是过来问道:“这怎么回事?”
这个男孩笑了笑。
“我捡到的。”
“那你为什么知道我是朱琪琪?”
“我听4班人说的,朱琪琪医生打针一点也不疼。”
“那你怎么知道这手机是我的呢?”
“这是我在我家后院捡到的,我给我爸看,他说这个手机的机主叫朱琪琪。然后就给我玩了,我玩了好几天觉得没意思,现在遇到你就还给你。”
朱琪琪检查了一下手机,她觉得这个学生最有可能在撒谎,第一,手机在防空洞遗失不可能出现在后院,如果顺其自然应该还遗留在地底。第二,如果家长得知小孩捡到手机,选择隐蔽处理这么好的手机在镇上并不常见,不可能给一个二年级的小孩玩。第三,觉得没意思还给失主,这事真的会发生在一个小学生身上吗?
看上去这个谎很平滑,其实每一句都有问题。
但是无奈朱琪琪没法说出其中的漏洞,也就不能从这个小孩子身上得到真相,她对黄静文说:“你把他家长的电话号码给我。”
她打算从家长下手。
黄静文说:“我得从教务档案查。需要点时间。”
她注意到当她提到家长时这个小孩并没有出现什么她觉得应该会出现的表情,比如惊慌,心虚,低头,这个小学生仍然天真的笑着,并且回到了班级的队伍里。
黄静文说:“现在开始报数。”
“1,2,3……21。”
最后一位学生报了一个“21。”
这个数字让人想到的是那一张张没有五官的黑色的脸。
这些奇异的洞。
黄静文停顿了一下:“不对,多了一个人。”
“重报。”
“1,2,3,4……20,21。”
“多了一个人。”黄静文耐心很少:“是谁冒充5班的学生,快点站出来。”
朱琪琪此时也没有走开,她一直在怀疑那只把手机归还的手,并不是一个二年级的男孩,肯定是其他人。加上现在多出一个的情况,她觉得这个男孩很可疑。
“现在开始点名。”
黄静文说到:“点到名的应一声到并往前走一步。”
“程斌。”
“到。”
“顾小英。”
“到。”
……
所有的名字都点完了,朱琪琪特意留心了一下给她手机的那个男孩,他叫祝志坚。是一个很有特点的名字。他也规规矩矩的往前走了一步,这些学生都没有觉得奇怪,仿佛多了一个人在他们看来并没有什么好怪的。
但是二十个人名点完了,所有人都应了到站出来了。
“报数。”黄静文还是不肯下课。
“1,2,3,4,5,6,7……19,20。”
“21。”最后一个学生报到。
黄静文脸色都变了。
的确有21个人,但是对应的20个名字却没有变。也就是说,有一个人没有名字混在这些学生中,更恐怖的是当点名时他就会消失。
黄静文说:“请大家互相看一看,找一找不属于本班的那个人。”
这个孩子马上打闹起来嬉笑成一团,根本没有把老师的严肃放在心上。
黄静文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不好告诉学生们发生了什么。他走到朱琪琪耳边对朱琪琪说:“有一个不是人。”
“这样下课会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黄静文说:“很有可能会有一个学生回不来。”
“我们遇到瘴了?”朱琪琪问。
这也是首次朱琪琪亲眼看到瘴的出现。
她之前一直以为是身边人把这东西妖魔化了,其实并不会真的出现,但是当她遇到时,她才重新思考起来,这些瘴不是有人在编造,而是真的存在,非人的存在。
朱琪琪比黄静文要胆怯,她想要马上离开,但是她又觉得不妥,因为这个瘴的出现很可能跟这手机有关,这么一想她就清楚了,手机竟然是通过一种非人的途径回到她手里,她脑袋一清晰就害怕起来,究竟为什么要把手机还给她呢,是要通过这个手机来传递什么讯息吗?
朱琪琪想到这一点,就立即把手机打开。
她发现手机果然被动过,她打开手机的信息包,有好几个没有发送成功的信息,因为没有发送人。朱琪琪深信这些信息是留给她的。
第一条是一串时间日期:“2015。11。23。19。51。”这种记事方法她印象很深刻,按时间的推算应该是朱琪琪遗失手机的第4个小时,这个人在这个时刻捡到她的手机并以他特有的方式记录下来了,这么说,是邵利琪捡到了她手机。朱琪琪立即打开第二个信息。因为她觉得接下来的几条可能是邵利琪要跟她说的话,很有可能提到关于防空洞的谜底,或瘴乡的谜底。
第二条“将在2015。12。04。23。01。”这个时间点至关重要,重要性甚至远大于第一条,这个“将”字是一个将来时,这突显在这个时间点将会有事情发生,可是邵利琪又是怎么预料到的呢,而这个日期正好是今天。而时间是今天午夜。谁将在今天的午夜干些什么?朱琪琪心里突然产生一种极端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这件事可能跟她今晚计划去看邵利琪的遗体有关。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在他死之前他就预料到朱琪琪会去看他的遗体吗?这似乎说不通。当然还有一种更好的解释,就是这个时间只是错码。是由于手机放在口袋里,经过一番错误的热力键形成的。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样的怪异经历,在自己根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手机拼写出一些乱码,甚至发送出一些错误的信息,这些信息包括看不懂的乱码,简单的句子,甚至是自己的名字。反正我的手机就经常这样,向别人发送我的名字,这种经历我有好几个朋友都接收到了可以查证。
但是朱琪琪还是预感,不是乱码,将在这两个字可以证明书写这条信息的人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在将在后面加上时间,地点,做什么,就是一个完整的计划了,但是这个人没有把它写完整。
朱琪琪打开了第三条。
“我好想你,提醒我。”
这是朱琪琪唯一能看懂又看不懂的话,如果推理都成立的话,这句话应该是邵利琪最想对朱琪琪说的,可是又不像是对朱琪琪说的。只可惜他们已经再没有开始的机会。
朱琪琪关闭手机,仍把目光投注到这片学生当中,不可否认这片学生给人的感觉太奇怪了,但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朱琪琪突然说到:“大家把右手袖子挽起来。”
黄静文一下子明白了朱琪琪的意思:这些学生都被注射过疫苗,右臂都至少留有小淤青,有的甚至因为轻微过敏而肿了。
就在这时有个学生说:“报告老师:徐紫佳没来。”
黄静文对徐紫佳有印象,二年级中长得最秀气的女生,大大的眼睛,是圆脸。
黄静文迅速的搜索了一遍这些人,发现真的没找到徐紫佳。不仅没见到徐紫佳,而且他大略了一眼,觉得人好像变少了。他的心蓦地一颤,如果真的遇到了瘴,那么刚才是多了一个人,被朱琪琪识破后,这个瘴又把一个学生挡住了,现在是少了一个人。
他担心他害怕的就是这个,有一个人回不来。
他没法向学校和家人交代。
朱琪琪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黄静文再一次的提高音量的喊道:“报数。”
“1,2,3,4,5……17,18,19。”
最后的这个学生正好是站在最左侧的祝志坚。朱琪琪一直觉得这个祝志坚很有问题,当这个二年级的小学生尖尖的声音报完19时,突然有个前面的学生说:“20,21。”
黄静文和朱琪琪的注意力立刻被这个人吸引了。
黄静文:“你为什么一个人报3个数?”
“我替老师报的,黄老师是第20个,朱老师是第21个。”
这个小女孩也知道朱琪琪姓朱,而且她把朱琪琪也说成是老师。
“19+1+1=21。”这个女孩说。
一个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对的算术式引起了朱琪琪的怀疑。
这时候朱琪琪最近处的那个学生祝志坚突然大声朗到:“1+1=21”
1+1为什么会等于21?
看起来这个男孩只是玩闹似的重复女孩的话,他没有完全重复而是重复了后面三个数字。
在操场上的学生都笑了。
谁都知道1+1不是等于21。
朱琪琪对黄静文说:“已经有答案了,你让大家解散吧,1+1=21,一个1是你,一个1是我。我们的总和是21,操场上的学生不充当基数,因而他们根本就不存在。”
黄静文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一场游戏,名字叫(你看到的并不真实)。
黄静文吹了声口哨:“大家解散吧。”
这些学生终于随着放学一哄而散了,一下子就从操场走开了,朱琪琪和黄静文呆站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影子。
朱琪琪提着保温箱回到了医院,她打开一瓶放在她诊室上午时喝过的矿泉水,用心的闻了闻,奇怪的是她并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但是她还是把剩下的都喝了,她现在很需要这些镇静剂,如果里面有镇静剂的话。
她在等待黄静文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