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耶稣到达伯大尼时,他发现拉撒路躺在坟墓里已经四天了,玛大听见耶稣来了,就匆匆忙忙去迎接他。玛大说:“主啊,你若早在这里,我兄弟就不会死了。但就是现在,我也知道,你无论向上帝求什么,上帝必然赐给你。”
耶稣回答他:“你兄弟必然复活。”)
朱琪琪以为她在做梦。
一般一个人需要7分钟入眠,而需要20分钟才会醒来,就好像睡眠是一个池塘,跳进去总比爬上来容易,对朱琪琪来说,在干瘪的现实面前,梦才能像池塘那样温润饱满些。
她已经好久没有梦见邵利琪。
关于他的所有梦,也只有少量片段。
从何时起她已经想到应该忘掉这个人。
当青春已逝去不返。
邵利琪进了隧道。朱琪琪想这个梦应该是要结束了吧。
如果这不是梦,她怎么会回到自己家呢?
对,这并不是巧合,隧道的另一端安全出口就在朱琪琪姑姑家楼房背后。如果这是事实,朱琪琪会觉得太滑稽了,现在她只要抬头就可以看见她卧室的窗户,如果她呼喊,她那下午待在家的姑姑有可能就听见。等了很久,她还是没能等到那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她才意识到可怕的真实。
这时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隧道口,只是一个普通的一米左右直径的圆石盖,说它下面是隧道恐怕没人信,对这种白色有字码的石盖,叫它井盖也不为过,是下水道的开口。她费了很大劲,但是那东西竟然纹丝不动。
但是前十多分钟她看到邵利琪是单手掀开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装模作样敲了敲,轻轻的喊:“邵利琪……”
再敲了敲,石盖突然在动,一会儿,有个人从里面爬出来,这个人看到她时大吃一惊,并且像眼科医生一样仔细的检查着朱琪琪的眼球,对她说:“朱琪琪你色盲好了?居然能找到出口。”
“黄静文?”她突然想起,她让黄静文在原地不动,两个人要验证有没有时空扭曲。此时她居然真的和黄静文相遇了。她哭笑不得。
“你怎么?”朱琪琪不想提自己遇到男神的奇闻。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男孩从这里出来?”黄静文先提起。
“男孩?”朱琪琪意识到这个说法指的不是邵利琪。
“对,大概只有5,6岁吧,”
“5,6岁?”朱琪琪吃惊极了。
“对,我是个小学老师,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比较熟悉,刚才我在那里等你,然后就看见一个这样的孩子,在隧道看见什么妖魔鬼怪都没什么好惊奇,但是看见一个只有5,6岁的孩子,把我给吓一跳。”黄静文说完摸了摸额头。
“这石盖大约有50公斤左右,一个那么小的孩子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就算他是被人抱进来的,抱他进来的人究竟要干什么,不过我觉得他对这隧道倒很熟悉,我觉得他很怪,就想抓住他,更怪的是连我都没追上他,后来我就看见这边有出口了。”黄静文说着叹了口气。
朱琪琪基本断定,黄静文遇到的这个男孩就是邵利琪所说的“弟弟”。但是朱琪琪真的想不起来邵利琪有弟弟,因为漫长的成长时段邵就住在隔壁,有弟弟妹妹肯定早就知道的,朱琪琪的妈妈还正面说过,邵利琪是独子。如果这个小男孩有5,6岁,也就是说高中时邵的妈妈怀过一次孕,但是朱琪琪真的觉得不可能。
这个孩子是无中生有?
如果这只是堂弟或表弟呢,从邵利琪在乎他的程度,不可能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突然觉得很多事都想不太起来了。也许是这个人对她太无情,她主意识的拒绝想起他的事。所以只是朱琪琪想不起而已,并不代表邵利琪就真的没有弟弟。
但是,他和他弟弟在隧道里干什么。
“你在想什么?”黄静文注意到她。
“隧道的事。”朱琪琪说了等于没说。
“它是隧道?”黄静文说:“我真没想到,瘴乡地底竟然挖了这么多防空洞,它和街道几乎是平行的。”
黄静文以为朱琪琪知道地底的事,其实她并不知道,因为那段时间她晕阙了,当黄静文无意中说出这句话时,朱琪琪听到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那的确是防空洞,而且就是瘴乡人民挖的,但也不仅仅是防空洞,这些防空洞和街道平行,说一句很可怕的话,经由这防空洞,你可以到达镇上的任何地方,任何一个家庭中。
这是一个惊天的秘密。
这或许也不是秘密。
这就很好解释为什么朱琪琪一出来就看见她卧室的窗户,这并不是巧合,而是邵利琪的故意为之。邵利琪完全可以选择把她放在任何一个地方,但是他却偏偏选择了在她姑姑家背后。这只证明一点,这个人对朱琪琪到瘴乡后的安置了若指掌,他一直在秘密关注朱琪琪。
以上都是作者的猜测……
朱琪琪和黄静文很快就告别了,他们走回到霁虹路,朱琪琪指着她姑姑家说:“我住在这。”黄静文说:“我住在十字路口。”这时黄静文在等朱琪琪说,请来我家吃晚饭吧。
“那拜拜啦。”
“哦。”黄静文心里那句正好我饿了咽了回去。
黄静文走之后向朱琪琪发了几条讯息,有几句是描述他猜测出的防空洞建筑设计特点,朱琪琪没有很强烈的回应,很早就关灯睡觉了。
朱琪琪第一天上班提前了半个小时到立在十字路口附近的免疫站,一抬头就看见正院横塑的鎏金大字:“瘴乡镇疫苗接种门诊”朱琪琪对这些字很敬畏。
因为提前了,她来到免疫站里时里面空空的,有一个保洁员工穿着淡粉色的围裙在做保洁工作,看起来手脚麻利,院内很整洁。
朱琪琪在前排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就看见一个中等身高清瘦戴着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个人看起来成熟稳重,有一种领导的感觉。
“喂。您好。”朱琪琪试图吸引他注意。
这个男人果然停顿了下来,转身看着朱琪琪:“请跟我来吧。”
朱琪琪随着这人走进了一个办公室。
“您好,我是新到职的医生:朱琪琪。”
“您好。”这个人给朱琪琪示意她坐在办公桌对面那张椅子上,一边整理桌子上的纸质档案,他找到一份很薄的档案,并坐下来看了一会儿。
“泉市毕业的?”他问。
“是的。”
“我们这边也有一位男医生是泉市毕业的。”他说到:“你的基本情况我都了解了,今天给你安排的工作是门诊,待会儿会有两个医生过来,分别是张医生和徐医生,你可以到医生简历板上去熟悉一下,其中张医生是老医生了,专业内的事他会给你安排,先耐心熟悉一下工作流程,好吗?”
“嗯,谢谢您。”
朱琪琪问:“怎么称呼你?”
“我是吴医生。叫我吴能飞就好了。”
“是的,领导,我先出去了。”
“好。”吴医生的视线已从朱琪琪移到另一份档案上,似乎并没有把这个女孩的结尾词放在心上,一会儿朱琪琪就欢快的到简历板边搜罗,通过对特征的记忆很快把这些医生记了下来。
到张医生来时她就紧紧跟着张医生。
今天是周一,有几个班的学生来接种乙肝疫苗,根据乙肝疫苗的接种流程,在接种乙肝疫苗前必须要做一个叫做“乙肝两对半”的检查,即抽血检查抗原抗体显示全阴性才能正常接种。朱琪琪目前的工作是登记核对表格及被检测人的信息然后把他带到化验室进行抽血。
负责抽血的是一个中年男医生,姓胡。每来一个学生就准备好皮针和橙管,在化验单核对签字后就手法利落的采血。
忙了好一会儿,朱琪琪带着一个男孩来到化验室。
此时化验室的医生不见了。
朱琪琪向经过的一个医生询问,得到应该是去吃饭了吧的猜测。这个男孩一进来就坐在玻璃窗边的椅子上,对着窗内的仪器好奇的瞧着。
朱琪琪问:“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那个血球仪。”这个男孩见识不凡,让朱琪琪吃了一惊。
“是半自动的,我见过一台全自动的。”
男孩说。
“有什么区别吗?”朱琪琪虽然明知道答案,还是问了起来,只为了让男孩在等待抽血时不那么无聊。
“没有。”男孩说。
“我要被抽很多血吗?”男孩突然问。
“没有很多,就一点点。”朱琪琪觉得很好笑。
男孩把两边袖子都挽到很高,两只手臂都全露出了。
“只要挽一边就行了。”
“我怕不够。我要抽很多血。”这个男孩肯定的回答。
朱琪琪简直说不出反驳的话,她只好不再阻止男孩挽两边袖子。
这时有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朱医生,抽血的工作安排由你来做。胡医生难道没跟你交接吗?”
朱琪琪觉得这个声音像吴医生的,但是她快步走出化验室,却没看见任何人影。
化验室外的走廊一目到底,被保洁员擦得铮亮,把整个空间肃暗的颜色都强化了,这就是医院特有的恐怖。
是谁向她传达了一句这样的话?
她走回到化验室,这时这个男孩回过头看她对她说:“你需要血吗?”
当这个稚气的小男孩看着她时,朱琪琪觉得他的眼睛非常美,瞳底亮得像发出光芒。奇怪的是朱琪琪曾见过这样的眼睛。只是她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朱琪琪打开玻璃内侧的门通道,进入到玻璃内的那个化验室。
按照流程她开始核对这个男孩的信息。
她核对了一下,当她放下表格时她突然觉得这些信息一下子变得模糊,不妨回忆下,你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刚耳边被提到某件事或某样东西刚从眼前一晃而过,你就突然把它给忘记,把它遗失。这是记忆程序的一个漏洞。但她已经把表格递到男孩面前了,朱琪琪说:“你看看是不是你的名字,如果是你就在下方空白的地方签名。”
这个男孩长得真是漂亮。
可以说是朱琪琪见过的最漂亮的男孩。
男孩签好了名。
当朱琪琪检查好头皮针和橙管时,男孩已经把手臂放在了软垫上,朱琪琪对他说:“握住拳头。”
男孩握住了拳头。
朱琪琪忍不住为一个这样小的男孩的勇敢和服从力感到钦佩。她竟然主动提到:“你怕疼吗?”
男孩摇头。
这时朱琪琪捏住头皮针的针柄,看起来只是随意的顺进皮肤,立刻就有回血显示。这时她想要打开橙管收集血液却发现刚放在手侧的橙管不见了。
暂时她没有拔开采血针的塞子,朱琪琪示意男孩扶下针自己去拿新的橙管,当她转身正要去拿放在血球仪机器上的那列管子时她突然觉得手臂有种刺痛感,就好像有一根针在她的手臂内侧皮肤里游动,她痛得忍不住停下身来,当她目光向痛处投去时她发现她手臂上真的有一根针,是一根特别粗的针,她吓了一跳,这根针到底是什么时候扎进她手臂的呢,她试图立即拔掉这根莫名其妙的针,但发现根本拔不动,一拔就发生奇剧刺痛。沿着这根针的长管,她发现她和这个男孩连在一起。
这根针从他的手臂源源不断的吸血,流到了她身体里。
她尖叫起来。
这太恐怖了,两个陌生人如果贸然输血,很有可能导致受血者死亡。
可是她又怎么突然变成了受血者呢,她的针位明明比这个男孩高,但是她就是感觉到了,那些浓稠的血液正在经由这根针涌进她的身体,她却怎么拔也拔不掉。
她对这个男孩说:“快把你手上的针拔了,你丢失这么多血液会有危险。”
而这时这个男孩突然反问道:“我会死吗?”
朱琪琪忍住剧痛用力去扯在她手臂上的针,她歇斯底里,一点也不在乎多疼痛,奇怪的是当她下完决心时疼痛感竟然消失了,她一下子从噩梦里醒了过来。
下午两点……
在接下来一个礼拜朱琪琪主要重心放到了工作上,而黄静文仍一直在调查他们共同的疑题,甚至不难发现这个男孩已经有三到四次进入到那个神秘的防空洞进行调查,但是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有一天晚上朱琪琪突然想起镇长对她说的一句话:
死亡到来之后不用害怕,因为你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
当时朱琪琪只是想,会发生死亡吗?
她所听闻到一些关于瘴气的事中从来没有透露出会致死,这也是朱琪琪首先选择适应工作而不是选择逃走的原因。
可是死亡真的发生了,那天晚上朱琪琪关闭输液资料时意外发现在静脉输液这个文档的第五页提到静脉输血,之前那件没人进过房间而电脑却自己打开文档翻到第五页的事突然忆上心头,再加上上班第一天做的那个噩梦。
回想一下你是否有过这样的奇异经历。
一件你从未做过的事或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东西,一个你从未到过的地方,当你第一次与它们接触时却令你觉得很熟悉?你猜测是你的灵魂曾做过,或游历过?
但我想可以解释为人脑主动收集了一些被视觉所忽略的事或物或人或景,并编码后放在梦境密匣,当时间更远些时这些东西竟然就和现实对上号了。
朱琪琪的脑子曾就收集了很多她忽视的恐惧,并被放大到梦里。
不难解释她做了一个输血的噩梦。
但这天夜晚她还没有入睡,她正准备把电脑关闭,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23点零7分。
她突然听到一阵哭声。
朱琪琪打开卧室的门,下到二楼,对姑姑说:“姑姑,你听到有人在哭吗?”
姑姑说:“好像是隔壁那家。”
姑夫说:“怎么回事?”一边起身打开前窗。一会儿他长咳了几声把窗户关上了。
为什么要在这么晚的时候哭?
这场哭声一直延绵到天亮,其中没有停断过,朱琪琪一夜未眠,清晨她听到姑夫从门外进来后对姑姑说:“隔壁家两个儿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