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补充了大批马队信军很快恢复了行军的队形,速度上似乎根本没有受到血战的影响,信王本人穿着全副细鳞甲一马当先,凭借着来自极西之地的赤龙驹,令身边的近侍都难以跟随。
三天之后,北晋北部重镇,朔州城内。
“殿下的判断果然不错!”楚星超由衷地赞叹道,“按照行程,我军早在一天前就应该到达这朔州城内,如今居然毫无消息,想必是出了意外。”
此时的楚星超一身粗布衣服,脸上满是黑色的泥土,两只手缠着细长的绷带,看上去狼狈不堪,声音中却有一丝喜色。
信国最精锐的谋臣武将,每一个在信都城内都是呼风唤雨的重要人物,此刻却纷纷一身仆役、长随的打扮,信王的衣服虽然干净一些,但根本看不出当年镐京城内著名的风流王孙模样,一行人甚至没有引起守门官的注意,随手塞了一锭碎银,便被轻松放行。
“抓紧时间补给,折将军,你和楚将军去更换马匹,殿下,南市有一家悦来老店,虽然破旧了点,但胜在清净,还请殿下移步小憩。”刘千里对于北晋境内的情况颇为熟稔,因此也得以加入这不到二十人的队伍,他打定主意要将功折罪,这三天尽心尽力,把一应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渐渐有些夺回了信王的信任。
折风是弓弩直的统领,一手骑射之术出神入化,不要说楚星超,即便是楚家骑射最佳的楚星衡,和折风的差距也不可以道里记。除了骑射之术,折风也称得上信军第一爱马和知马之人,信王当初得到赤龙驹的时候,因为水土不服,赤龙驹几乎病死,正是折风亲自调养,才救回了宝马的一条性命。
而平时有些木讷,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的折风,在一进入马市之后,整个人的眼神都变得明亮起来,北晋马个头较小,远不如极西的骏马神骏,但胜在耐力强大,易于饲养,因而除了在帝国军中,除了少量昂贵的重甲骑兵不对,轻骑兵和弓骑兵中,北晋马都占了不小的比例。
“客人,您看,这可是三岁口的儿马,只要十两银子!”一个马商拉住折风的手,一个劲儿地推销着自己的货物,马市上的马匹虽然多,但大多数是用来运输货物的驮马,只有他的摊位上有着不少可堪骑乘的好马,不过在这种普通的集市上,能够买得起好马的主顾实在是少之又少,马商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足足一个上午,连个问津的人都没有,他急得汗水一个劲儿往下淌,也不管来人是谁,拉着手就不停地说,“您看啊,这毛色,这骨架,要是在晋阳,就算出15两银子我也是不卖的。”
“老徐,你是失心疯了吧,就这些......”另一个马商看着折风和楚星超破旧的布衣,想要出言嘲讽,话没说完便意识到了不妥,轻轻地扇了自己两个嘴巴,连忙弥补道,“瞧我这张臭嘴,两位大哥,咱们这些跑单帮的人,您说,哪用得上这样的马,吃的是精粮,伺候起跟伺候爷娘一样,这姓徐的想必是发烧烧坏了脑子,这北有信都城,南有晋阳府的,偏偏要在这小小的朔州城做生意。”
折风没有搭理多嘴的商贩,自顾自地打量着眼前的骏马,抚摸着这匹三岁口儿马油光水滑的皮毛,折风淡淡地开口道:“全要了,一共多少银子?”
“客人?”徐姓商贩似乎是没有听清,疑惑着问道,“全,全部?”
折风点了点头,这些马算不上真正的好马,但被照料得还算得上仔细,虽然只有七八匹,但替换掉那些因为长时间的奔跑已经彻底脱了力的那部分战马已然是尽够了。
徐姓商贩兴奋得语无伦次:“您真是好眼力!最正宗的,最正宗的阳朔马,您绝对不吃亏,您都包圆了,那我给您再打个九折,草料都是现成的,小的,小的全部奉送!”
折风也不答话,只顾着一匹匹地抚摸着骏马,反而倒是楚星超更加入世一些,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金票,这种来自南方大通商会的金票便于携带,信誉又有保障,是达官贵人最喜欢用的物事,马商们倒也听说过,但拿到手中毕竟难以确认,况且眼前比乞丐好得有限的年轻男子居然如此豪富,不由得不让人疑心顿起。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年马商接过金票,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几遍大通商会的暗记,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他以前专门在南方贩马,这些金票见得不少,多年来也有些不开眼的小贼伪造金票,但在官府和商会共同的打压之下,有点水平的造假者几乎都被杀得一干二净,剩下些漏网之鱼也只会粗制劣造些小额金票,这种面值足足有二百两的大额金票,实在是毫无造假的可能。
不过这里所有的马匹全部算上,不打折扣也才将将超过一百两,他钱不凑手,要不也不会折价在小小的朔州城碰运气,马匹能够全部卖掉,这每天的损耗,摊位的租金可以省下好大的一笔,他可不愿放过到手的大生意,但是,朔州不过是北晋的边陲小城,南方随处可见的大通票号,在北晋也只有2,3座大城市有分号,要在朔州将这笔钱兑换成真金白银可谓是难于登天,他手中又暂时没有足额的现银支付找头。
“这位小哥……”他欲言又止,但楚星超心中明晰,用金票其实并非他心中本意,在这样的小城内露出大笔的钱财,难保不会受人觊觎,这次出行过于匆忙,虽然众人身上都有一些散碎的银两,但仅仅够应付日常的开销,信王倒是随身一直有着数万两金票,但在这偏僻之地,一样难以兑换,只能冒着风险直接用金票买马。
“剩下的不用找了。”楚星超挥了挥手,“给我们把东西都准备好,不要耽搁了功夫!”
马商被幸福砸得晕头转向,忙不迭地连声称是,慌慌张张地把价值不菲的金票藏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忙前忙后开始张罗起来。
折风叮嘱了马商两句,不过小半个时辰,两个人便牵着骏马来到了南市的悦来老店,铁锤直那位粗犷的统领左再成正守着门口,看到折风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信王这些天鞍马劳顿,跟着翻山越岭,他身娇肉贵,哪里受过这些苦楚,全是靠着一口气咬着牙硬撑,此时终于能够小憩片刻,竟是不知不觉睡死了过去。
三人便小心地走进了一间客房,以郑可秀为首的诸位将领正在和刘千里轻声地讨论着些什么,郑可秀虽然压低了声音,但神色十分凝重。
“这里可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必须立即出发。”
“左右不过是几个时辰,等殿下起身再说。下面距离最近的城寨也要一天的时间。”刘千里的语气也是不容置疑,他的官阶比郑可秀还低了半级,但毕竟互不统属,即便身为禁卫军都统制郑可秀也依旧无法强行压制。
楚星超心中赞同郑可秀的观点,这朔州城毕竟是北晋的地盘,他们能够放数千虎翼军入境,难保不和那些人物有所勾结,一旦行踪泄密,在这朔州城里,那些阴谋者固然不敢轻举妄动,但一旦离开朔州城,凭借着这20人的战力,根本不可能挡住蜂拥而来的敌人。
但文武互不统属,刘千里又属于外样大名,根本不买郑可秀的帐,争执不下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无情流逝,等到信王殿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朔州城毕竟是边境重镇,城门一关闭,除了北晋王家的信物和朔州城守将的手令,无人可以进出,众将无法,只得干脆包下了整间客栈,难得的睡了一个囫囵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