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潮湿的雾雨,像化不开痰一样,粘稠而又肮脏。
像是从地下的停尸间传来的阵阵寒冷,惨白的白炽灯散出淡淡光晕,笼罩扩散在狭长的走廊中。
我不知道医院和大多医院的用品为什么都是白色的?白色的衣服、惨白的走廊、床单、枕头、.........什么都是白色的。白的让人害怕,让人刺眼。那么浑厚的白色像永远都化不开似的。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白色代表着希望纯洁。没有人会在白色的环境下感到孤独,只会在黑暗中感到窒息。
就像所有人都害怕那-----黑夜。
林枫回到河林镇的时候,天边深红色的夕阳,已经变成了让人讨厌的重黑色。
林枫回到了家里,推开门。林罗铭正在屋里坐着吸着烟。“死东西,今天去哪了,你还知道回来啊“。林罗铭凶着脸问。
’‘没去什么地方’‘。林枫冷冷的回答道。
“他妈的,死东西,学会犟嘴了啊!你有本事怎么不去死啊“
”林罗铭,要死也是你去死,“。林枫说完就上了楼。
“死东西,赶紧跟你娘一样滚吧.......’‘林罗铭狠狠地将桌子上的玻璃茶杯摔在地上。
碎了一地的玻璃散落在角落里。
林枫把母亲留下的几千元放到了床单下面。然后林枫打开那封母亲给他的,信认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那是母亲唯一留在这世界上的信,更是留给自己的。
深夜了,原树和陈东登静静的守在病房外。深夜的医院静的让人发悚,冷白色的走廊像是这里每个人的表情一样------面如死灰。
河林镇的清晨下起了雾雨,弥漫在镇子里。山里的雾气散的非常慢,像江南小镇一样,空气里散发出淡淡的泥土气息。
今天是星期天,林枫在家闲得无聊就去找原树去了。“原树没在家吗?”林枫问。''没有他在医院,听说落雨受伤了“。原树的母亲回答道。
“嗯,谢谢阿姨’'。
‘’嗯。对了,你看阿姨这脑子差点忘了问了。你母亲怎么样了?还好吧?''。
‘'我母亲....她去世了,就在东水村死的。”
‘’唉.....,你母亲不容易啊!她离开河林镇之前还跟我说要照顾好你!'’。
“谢谢阿姨,给阿姨添麻烦了‘“。
“诶,添什么麻烦,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跟阿姨说”
‘“嗯,阿姨那我去找原树和落雨去了’'。
“嗯,”
落雨出事了.....受伤了.....,林枫担心地向医院跑去。
走廊的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树缓缓地抬起头,远远地看见了林枫飞快地跑过来。
“林枫,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落雨她没事吧?”林枫焦急地问。
“没事,就是短暂的休克,在医院住几天就没事了”。
“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如果来了,下去挂个号’'。从病房里走出一位医生说。
‘'嗯....“
“林枫,你母亲找到没?她怎么样?'“原树问。
‘”嗯,找到了,不过我母亲去世了,她留下了一封信‘'。
“阿姨怎么去世的?’
‘“...得了一种病去世的’'。
”.....唉,阿姨的离去总会有说不开的难言之隐,谁也不想就这么轻易的离开。“
“嗯....或许吧”。
头顶上是永远不变的白炽灯,原树,林枫两个人站在走廊中,惨淡的灯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扯的七零八落。可能总会有一天,你的棱角会被世界磨平,你会拔掉身上的刺,你会学着对讨厌的人微笑,你会变成一个不动声色的人。
林枫推开病房的门,落雨醒了过来,看到了走过来的林枫,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睛里流了出来,那是一种坚持了很久的泪水,像冲垮的水坝一样崩塌开来。落雨一把抱住了林枫,洁白的衣服散发出一丝丝熟悉的气息,落雨还在不停地哽咽,她害怕孤单,害怕他离去,或许只有抱着林枫才会觉得温暖。
林枫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抱住落雨。
曾以为你的爱,
就像天边美丽的彩虹,
我张开了手,
却只能拥抱风。
很多年前我以为只要你认为最珍贵的物品,它就不会离开你,你也不会感到厌烦。
就像童年的玩具。
最爱吃的零食。
最好的朋友。
......
直到有一天,你会发现那些所谓最珍贵的物品,它们不断在你记忆中消失,不断被尘土所掩埋,最后永远消失在了你生活的世界中。
不留一丝痕迹,
像是从未来到过一样。
原树回到了医院,手里还拿着给落雨买的晚饭,原树推开病房的木门,正好看到抱着林枫的落雨。原树呆呆地站在门口旁,手里的饭菜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的撒了一地。走廊里的白光显得更加刺痛人。眼泪从脸颊上滑落下来,重重地落在发白的瓷板上。像是一个很小的伤口,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伤口,像是在身体里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一样,顺着血管爬到腐烂的心里,狠狠地撕咬着自己。
那种疼,疼到令人窒息。
那种痛,痛到令人发麻。
眼泪沉重地划过脸颊,原树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转身用力地跑出医院。
窗外的天变得格外阴沉,灰白色的天空显得十分萧瑟。原树哭着跑到了河林镇北面的山崖边上。河林镇后面就是一座大山,前面是紧挨着的一条很宽的河,原树每当难过的时候就会独自一人来到这里。
从山崖边上往下看,正好可以看到河林镇的全貌。四通八达的小巷交错在镇子里,街道上的人匆匆地忙碌着。寒风呼啸着掠过耳畔,记得小时候落雨去原树家,原树高兴地和落雨在一起玩。在小的时候落雨不知道怎么闹了矛盾,一个人就跑到了后山上,那时候河林镇的后山很少有人去,原树知道后就一个人上了山上去找落雨,结果在山岩边找到了躲在一旁大哭的落雨,看到满脸泪水的落雨原树心里一阵难过。原树很喜欢落雨,不知道为什么是在一起很久了,还是因为离不开她。
记得。一年开春的冬天下午放学后,落雨和原树在河边玩耍,结果落雨在玩的时候没有注意,手中的笔记掉入了河水边。开春的天气依旧非常寒冷,原树二话没说就挽起裤腿走到了河里,冰凉的河水冻的原树瑟瑟发抖。笔记被捞了上来,原树身上的衣服也湿不少,在寒风中原树冻得嘴唇发白。“你没事吧?‘“落雨担心地问道。原树笑着跟落雨说'’没事,”。简单的一句关心话就让原树高兴了好几天。
这样的她就像站在如同云峰一样的山顶上,离自己是那么遥远,不管自己怎样努力也无法触及到她。
原树喜欢落雨,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只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原树从山崖上向下望去,正好看到了自己家的房子,两层高的楼房,在村子里显得很气派,若不是自己的父亲在外面闯荡,自己怎么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在向后面看去,落雨的家就在那里,房子里的灯还在亮着,可能是落雨的母亲,还在等着落雨回家吃饭吧。林枫的家就在落雨家的的小巷最后面,破旧的老房子,总让人觉得荒废了好几年。
天渐渐黑了下来,山上显得更加静谧。镇子里的人陆续点亮了灯,街角旁的路灯依旧散发出昏黄色的灯光。夜色降了下来,山上的雾气愈发变得浓重起来。
原树用衣袖擦了擦眼角上的泪水。天已经很黑了,该回家了。
镇子里街道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了,路边的阿猫阿狗也都跑回了角落的窝里。巷子里变得十分寂静,像是这里的一切都沉睡了,只有昏黄的路灯散发出羸弱的光芒。
原树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门口昏黄的灯光下,原树的母亲正焦急地等着原树。
’'儿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又被留校了?“
“...没有’'
“唉,你看看你身上怎么这么脏,又跟被人打架了?唉....你想让你妈为你操心死啊!”
原树低着头说,’“妈,你烦不烦啊'“。
’'...好好,不说了。饭早就做好了,快点吃吧‘“。
”’我不饿,你先吃吧!“说完原树就匆匆地回到了房间里。
”嘿,你这孩子怎么了.....‘“。
原树没有回答,然后用被子把头狠狠地埋了进去。屋里没有开灯,静的出奇,窗外的月光洒在了房间里,将房间的一处照的格外明亮。
林枫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护着正在熟睡的落雨。已经快到深夜了,林罗铭和爷爷还没有吃饭。林枫将被子向上给落雨盖了盖,然后林枫转过身,非常小心地关上了门。回到家,父亲林罗铭正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喝着酒,“他娘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他妈的想饿死老子啊!“林罗铭骂了骂林枫。
林枫抬了抬头说,“我有事,你自己不会做饭吗?”
’“叫你做饭你还有理了啊,老子天天白养你了啊’'。
‘“爸,我.....我着急用钱,你有没有几百元,用完我就还....“林枫乞求着说。
“什么,“林罗铭一震,差点没把烟头烫到脸上,’“你当咱家是大地主啊,你个败家贱货,你怎么不去死啊!想要钱没有”。说完林罗铭就把酒瓶砸到了林枫的身上,林枫痛苦地躺在地上。
“你他妈的,别给老子装死‘’'。林罗铭狠狠的说。
林枫努力的站了起来没有说话。
悲伤的,痛苦的,乞求的,难过的.....都夹杂在一起。
这里的一切,就如同一条条汹涌的河流,里面夹杂这泥沙,水草,腐烂的树叶.....所有的一切都混合在了一起,不断地被冲刷掩埋,最终消失在无尽的河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