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临时工,仓储部那个临时工,哎呀,就是那个黑黑的直发,瘦瘦细细的小丫头嘛……”
“啊?哦,知道,长得还有那么个样子,一天笑嘻嘻的。和谁?”
“唉,就是李老板的儿,李华贵的儿,李什么云,都是仓储部的,春节说是在销售部的办公室闹翻天……”
“啊?闹哪样?”
“搞不撑展,听说是男娃儿乱来,又有些说女娃儿想勾搭别个,想成正式工嘛。李云那个样子你晓得赛,也不是啥子好人,但现在的女娃儿你以为简单老呀?”
“就是!我还是说,现在有些女娃儿不像我们那个时候,放得开得很。”
“哎哟,我还听到别个说,那个女娃儿和外面……”
听见两个婆婆娘在议论我和李凌云时,我正走在卫生间门外的转角楼梯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背靠着墙壁盯着手指上的倒签,犹豫着拔还是不拔。两个人终于从卫生间里出去了。
我抬脚准备迈上最后一阶楼梯,转弯进卫生间门,一抬眼,看见李凌云站在正对楼梯的五米外看着我。我面无表情的越过他的注视径直走进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担心他还在那儿,还好已经不在了。
还不错,也没有把我说的那么不堪,不是还说我有那个样子吗?就是还见得人,长得还将就,不算丑。挺满足的。我这人心态还算好,总捡自己爱听的部分听,其他内容有自动屏蔽功能。
而且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人说呢?
听见别人议论点公司谁谁的八卦时,还不是兴致勃勃的去听一耳朵,忍不住还会发表个感慨,发表个评论什么的。“啊?真的?还有这种人?”
话是这样讲,看见三五个人在那儿闲聊,就会疑心是不是又在说我们。每天除了干事情,对任何说笑都没有心情参与了。
涂部长有天说,咱们部怎么感觉新年没个新气象呢?这阴阳需要调和一下才行。于是联系了几个部门决定周末去爬山拉练。
也许爬上山巅时,自然的风能扇走我身上的晦气。
因为还有其他部门的人,不太熟悉的一些人总用研究的眼光看我,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我奋力的向上走。初春的山林,嫩嫩的花草,潺潺的溪流都涌动着青春的活力和激情。广阔的山林,巨大的岩石,悬崖上的奇松,让置身其中的人们感受到自己是如此渺小,那些喜怒哀愁还有什么值得说道呢?
走在路上,穿着高跟鞋短裙的唐娟娇嗔到,“哪个帅锅帮我背下包包嘛!好重呀。”几个小年轻争着过来献殷勤。司机老张笑到,你几个男同志都去帮女娃儿背哈赛。女同事们纷纷轻装上路,陈哥走过来说,“来,华华,我帮你背包。”我推辞着,“不用不用,我自己……”还没说完,李云从我和陈哥之间插过,一把夺过我的包,径直朝前走去。我很想抢过来,又怕太明显引起大家的注意。
后头,看见周围没人时,我追上去拉我的包,他停下来回头盯着我的眼睛,手用力拽着不撒手。我们俩就这样较着劲,你盯着我,我瞪着你。我担心后面的人跟上来看见我俩这个样子,又会生出许多闲话,很着急的往我这边拉,低声对他说,“放手!”他还是狠狠看着我,我着急的压低声音说,“我要拿东西!”他终于放开了手,我背着包,没有管他,大步朝前走去。感觉他就一直在我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中午吃饭的山庄有一些拓展训练的仪器设备,年轻人们看着很兴奋都跃跃欲试。于是大家分成两队来比赛,年纪大一点的也想参与,但一些爬天梯和过天桥的项目就只能望洋心叹了。
爬天梯的项目,教练建议由一男一女合作挑战,他还开玩笑说这个项目能让甜蜜情侣闹掰,也能让要离婚的夫妻和好如初。大家都起哄说这就是速配项目。女孩子都争着跟又高又壮的陈哥,华伟一组,娇滴滴的唐敏嚷嚷着不敢参加,最后涂部长一声令下:抽签!我和又瘦又小的端端抽在了一组。
先是计时赛,看哪一组的男女搭档最快。
事实证明,爬天梯的项目不是男士高壮就一定能赢,这真正是一个考验男女配合的项目,每一截圆木都有面汤碗口那么粗,一阶与二阶之间有一米的高度,而且越往上间隔越宽。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上去,只能是一个托举着另一个人先上一阶,上去的人再用力把下面一个拽上来,如此接力才能到达顶端,然后两人抱在一起从保险绳上滑下来,完成比赛。
几乎每一组的男生都充当力量者的角色,又要用力先上去,还要死命将死猪一样的女伴往上提,真是对男生体力的巨大考验。而女生只负责喊爹喊娘的尖叫。
前面几组上去时,给大家贡献了一幕幕啼笑皆非的闹剧,同时也为后面的组提供着经验。
李凌云和唐敏很认真的在讨论着,唐敏不时的报以娇羞的笑,他们俩被分在A队的第四组。我总不自觉的偷偷瞄一眼他们,很少看到李云和女生这样交流,边说边比划,表情专注。
而和我一组的端端一直在哆嗦着,我看他真的很紧张,脸色卡白,就不停的安慰他,没事没事,拴着保险带不会有问题。他说他真不行,一点运动细胞也没有,长这么大就没参加过这么剧烈而刺激的运动。我给他两颗口香糖,跟他说嚼一嚼能减压,他很听话的拿过去嚼着。
唐敏不像刚开始表现的那样娇弱,她和李凌云配合的很棒,用了三分半钟完成比赛,远远超过前面的小组,得到了全场的欢呼和掌声。
我和端端被分在了B队的第五组,也是最后一组。在做准备时,我就跟端端讲,我先上,跟着我说的做就行了。他虚弱的说,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我说,没事,半蹲下做好准备就行。
哨声一响,我一脚踩着他的大腿就翻上了第一阶,一只手扶着第二阶,另一只手挽着他的胳膊数着一二三努力往上一撑,第一次配合很轻松完成。第二阶还是如此,我先踩着他的大腿上去,然后抓着他的保险带往上提,借力帮他上来。如此这样来到间隔更宽的第四阶,这一次我们移到边上的铁链处,让他一手抱紧铁链,另一只手抱紧一边的胳膊,我就踩着他的胳膊弯上去了,但这一次距离太宽,我不可能提的动他,我只能一条腿挂在圆木上,伸长另一条腿做他的梯凳,他抱着我的腿然后拼命摸到我腰间的保险绳,一只脚蹬着我的脚,这样挂在我后面,我再缩回腿,整个重心往上移,他再摸到我的肩膀,脚踩在我身上的保险带,把我当作人梯首先到达第五阶。
他颤颤巍巍的在我身后摸索的样子逗得下面的人一阵哄笑,“端端,你娃儿手不老实哈!到处摸啥?”当我们落地时,教练说,两分一十九秒,我们B队炸了锅欢呼雀跃。教练夸赞道,真的很快了,就是两个男士都未必能有这么快。端端喘息着说,“华华真的好厉害,没她我肯定一步都上不去。”
唐敏大呼着不公平,后面的人都是从前面的人身上获取经验,当然很有效。于是大家决定李凌云组和我这组来一次最终对决,作为两队比赛的结果。
大家整装待发,教练再一次检查确认了我们四人的保险带。端端哭丧着脸说他已经到了极限,再来一次是要了他的命,他冲着身后的队员求救,希望谁代替他。而李凌云和唐敏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一声哨响把大家逼入战斗中,前面三阶大家效率都很高,在攀到第四阶时,我也感觉体力不支,拽着端端的保险绳往上提真是力不从心,在咬牙坚持时,这边李凌云已经上到第四阶,稳稳的站着。端端突然脚下一踩空,我被他扯着一奔,眼看要被他带下去时,我的保险绳被李凌云一把抓住,他使劲把我拉了回去,下面人一片惊呼。端端缓缓落地时连连摆手说着,不行了不行了……
李凌云一手扶着上面,一手揽着我的背把我往他胸前靠过来,他低声说着,“踩着我爬上去?”我惊魂未定的盯着他的脸,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用力提起我的腰带,我只能两手抓住他的肩膀,一脚蹬在他的腿上,他单手臂抱住我的腰往上一送,我就扶到了第五阶,他再稍微一躬身,头钻到我胯下,我们成了骑马马肩的姿势,接着他扶着我的两只脚一先一后的送到他自己的肩头,两只脚稳稳地踩在他的肩膀上,他往上送时我一抬腿很轻松的骑在了第五阶上,他喊着,“抓稳!”同时抱住我的一条腿,一把抓住我的腰带,一个翻身也骑上了第五阶。
唐敏还留在第三阶瞠目结舌的望着我俩这一连串的动作,下面的人纷纷说着,“这什么情况?”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教练大声吼着,“快呀!新纪录!”我们回过神来,李云快速的站起,一把把我揽过去,双臂紧紧的捁住我,向下面喊道,“放!”我俩就这样紧紧相拥着从天而降,我的脸贴在他的颈项,一抬眼就能清晰地看见他那条从额头深入发际的新伤疤,耳边砰砰响着彼此将要冲破胸膛的心跳声。
两分一十一秒,教练兴奋的喊着。这一次没人欢呼,“这算怎么回事呀,这成绩算谁的呀?”“就是,这闹的是哪一出呀?”有的人嘻嘻的笑着,“这才是真爱……”
站定的两个人万分尴尬的分开,火烧一样的脸颊,呆了五秒,手脚没处放。教练忙着帮我们卸掉装备,唐敏气呼呼的扔掉手套走开了。涂部长呵呵的笑着,“年轻就是精彩呀!”
回来的路上,脑袋里像过电影一样,一遍遍回放着和他紧紧拥抱的画面。
也许人体也是有记忆的吧,和某个人一次又一次的亲密接触,身体先于大脑有了微妙的记忆,不管大脑愿不愿意接受那个人,身体却已经认识了他,于是在大脑中存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这些印象也改变着过去对这个人的看法。